時間:2023-04-01 09:52:34
序論:好文章的創(chuàng)作是一個不斷探索和完善的過程,我們?yōu)槟扑]十篇哲學思想論文范例,希望它們能助您一臂之力,提升您的閱讀品質,帶來更深刻的閱讀感受。
事實上,只要是研究就會有立場。研究者總是從既定的起點出發(fā),從特定的視角切入,以獨特的思考開始。心理學的研究立場有時候也被稱為研究取向,在心理學的發(fā)展進程中,出現(xiàn)了許多不同的研究取向,這是不爭的事實。在西方心理學的發(fā)展歷程中,就出現(xiàn)過實證取向的和人本取向的研究。當然,實證論的研究方式是心理學研究中的主導。與心理學研究中的物理主義世界觀相吻合的就是實證論的研究方式。所謂實證論的研究方式有兩個隱含的理論前提或理論假設。首先是設定了研究客體與研究主體的分離,研究主體也即研究者只能是旁觀者。旁觀者不能把自己的主觀意向或者主張觀點帶入到對客觀對象的研究中去。其次是設定了研究主體或者研究者必須通過其感官來把握研究客體或者研究對象,只有感官的印證才是可靠和可信的。這種理論假設為心理學的研究帶來的是方法中心、實驗主義和操作主義。所謂的方法中心是指把心理學的實證研究方法放在了決定性的位置。也就是說,是心理學的實證研究方法決定了心理學的科學性質,決定了心理學的實際發(fā)展,決定了心理學的未來道路。所謂的實驗主義是指把實驗方法的運用,實驗程序的確定看作是心理學研究的根本或者唯一的方式。所謂的操作主義是指把理論的合理性建立在實證研究的具體操作程序的合理性上。現(xiàn)象學的研究方式是非主流心理學的研究主導。與心理學研究中的人本主義世界觀相吻合的就是現(xiàn)象學的研究方式。所謂現(xiàn)象學的研究方式也有兩個隱含的基本理論前提或基礎理論假設。首先是設定了研究客體與研究主體的統(tǒng)一,研究主體同時也可以就是研究對象。其次是設定了研究主體或者研究者必須通過體驗來把握研究對象,只有內省的體驗才是真實的。這種理論假設為心理學的研究帶來的是問題中心、心靈主義和整體主義。首先是問題中心。所謂的問題中心是指心理學的研究不應該從方法出發(fā),而應該從問題出發(fā)。不是方法決定問題,而是相反,是問題決定方法。其次是心靈主義。所謂的心靈主義是指心靈不同于其他事物,心靈具有獨特的性質。正是心靈的獨特性質決定了心理學的研究具有的獨特性質。再次是整體主義。所謂的整體主義是指對人的心靈的研究不能采取肢解的方式,不能去割裂人的心理,而必須完整地把握人的心理。思想是需要理論前提的,同樣科學也是需要思想前提的。科學本身的發(fā)展,非常重要的是屬于科學的思想前提或理論前提的合理化和明確化。這就決定了心理學演進的出發(fā)點和到達點。心理學是屬于科學的門類,這同時也是依賴于一系列基礎的理論預設或前提假設。那么,只有建基于合理和明確的理論預設或前提假設,心理學才能更好地發(fā)展,才能更快地進步。哲學家的心靈探索具有非常重要的學術價值和理論意義。盡管哲學家的研究立場、理論預設、思想基礎、學術主張等等,存在著重大的差異和區(qū)別,但這并不影響哲學家的心靈探索所具有的思想價值和學術價值。哲學家的心靈探索對于心理學研究者來說,并不是無足輕重的。哲學家的心靈探索不僅對于人類理解自身的心理行為具有思想引導的意義,而且對于各個不同學科的學者研究人類的心理行為也具有理論預設的價值。
二、心理學的科學思想根系
在心理學成為一門獨立的學科前后,它總是與其他學科發(fā)生某種特定的關聯(lián),這種關聯(lián)同時也決定了心理學的學科發(fā)展。然而遺憾的是,學界目前對心理學與其他相關學科之間關聯(lián)的探索與研究尚不夠深入與系統(tǒng)。心理學與其他相關學科的關系問題,是一個涉及到心理學自身的演變和發(fā)展的重大問題。經(jīng)過了歷史中長時期的演變,心理學才有了當代的重新定位,以及與其他相關學科的明確關系。這種學科自身的成熟發(fā)展,會在極大程度上推動心理學的發(fā)展,也會使心理學開始為其他學科的發(fā)展提供相應的學術資源。心理學與相關學科之間的關系本就應該是一種彼此合作的關系。特別是橫斷科學的研究,常常是跨越多個學科的探索。因此,這種相互之間的合作所帶來的是相互的促進和彼此的支撐。那么,對于心理學的研究來說,能夠推動這種合作關系的就是一個理論的平臺。
三、心理學的文化思想根
由關于界定心理學與文化的關系問題,從根本上說,涉及到的是心理學的單一文化背景和心理學的多元文化發(fā)展的問題。具體言之,心理學與文化的關系涉及到心理學自身的新視野、新領域、新理論、新技術、新方法以及新發(fā)展等。這包括了跨文化研究的方法,也包括了文化、科學和本土心理學的關系,還包括了關于心理學與文化關系的歷史探討與理論分析。顯然,心理學自身的發(fā)展擁有豐富的社會與文化資源。就其根本而言,之所以有心理學本土化運動,一個重要目標就是要內在地建立心理學與社會和文化之間的關聯(lián)。換句話說,心理學本土化的根本目的就是使心理學植根于本土的社會發(fā)展脈絡及本土文化的土壤里。心理學的研究中,經(jīng)常會遭遇資源短缺的狀態(tài)。當然,這并不意味著心理學沒有或者缺少相應的社會文化資源,而更多的是因為,心理學并沒有意識到或自覺地去把握自身的社會文化資源,或者是由于沒有去探尋、挖掘和萃取自身的社會文化資源。反觀西方心理學的發(fā)展不難發(fā)現(xiàn),西方心理學就是植根于西方文化傳統(tǒng)之中,它汲取本土的文化資源,獲取了自身不斷發(fā)展的動力和不斷更新的研究方式。由此可見,中國心理學的發(fā)展與創(chuàng)新也同樣應該根植于中國的文化傳統(tǒng)。心理學的發(fā)展史告訴我們,心理學的研究都有自身的文化歷史資源。西方科學心理學有其自身的西方文化的歷史資源,而中國的心理學也同樣具有自身的東方文化的歷史資源。這種文化歷史資源從根本上決定了心理學存在與發(fā)展的土壤,決定了心理學演變的根基,也決定了心理學研究的方式、應用的途徑和心理學未來的發(fā)展路徑。心理學的發(fā)展和心理學的研究都與文化有著十分密切的關系。對心理學與文化的關系進行反思、探討、揭示、闡釋,從而對心理學與文化的關系能夠有更全面和深入的理解,對于心理學的發(fā)展和拓展,以及它的應用的推動來說,都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心理學的研究或者發(fā)展如果脫離或排除關于文化的理解和思考,那就會受到極大的限制和束縛。因此,探討心理學與文化的關系,既可以給心理學本身的實際發(fā)展,也可以給本土心理學的發(fā)展帶來一系列重要的改觀。
四、心理學的學術思想根基
(一)音樂課程是“實踐性”的
實踐的音樂課程最大的特征在于它的實踐性,這一點毫無疑問。在《關注音樂實踐:新音樂教育哲學》中指出,“所有的音樂教育課程應當被當作思想深刻的音樂實踐來進行組織和教學”。看來,音樂是實踐性的,音樂教學也是實踐性的,音樂技能教學更是實踐性的,因而倡導一種全面的,以實踐為主的音樂教育,重視專業(yè)實踐能力和教學能力的培養(yǎng)。較之傳統(tǒng)音樂課程而言,“實踐性”音樂課程能夠在實踐中檢驗學生的知識和技能,及時發(fā)現(xiàn)問題、解決問題,更有利于學生專業(yè)能力和教學能力的培養(yǎng)。
(二)音樂課程是“情境性”的
實踐性音樂教育哲學反對既定不變的課程模式,認為實踐的音樂課程具有很強的靈活性,音樂課程教學所包含的“目標定位、準備和計劃、教和學、評價”四個階段都是“情境性”的,因此,它是一種生成性的實習課程,能隨時根據(jù)情況作出調整。指出,“由于音樂與其他學術科目迥然不同,如果我們從一開始就假設普遍應用于科學、歷史或數(shù)學教育的課程制作和程序對音樂教育也完全適用,那一定是唐突之舉。”可見,“情境性”課程更尊重音樂學科特征及學生的個性,對于改變當前音樂技能教育中“一套教案針對眾多學生”的不切實際的做法具有重要意義。
(三)音樂課程是“多元”的
“如果音樂存在于各種各樣的文化中,那么音樂本身就是多元文化的,如果音樂本身是多元文化的,那么音樂教育從根本上也應該是多元文化的”。音樂課程的“多元”性是由音樂的多元文化本質決定的。指出,“支持音樂教育實踐學說就是堅持音樂和教學是多樣性的人類實踐活動”。筆者認為,“多元”的音樂課程觀是從多角度去看待和理解音樂,發(fā)現(xiàn)音樂價值,并尋求多種實現(xiàn)這些價值的途徑,培養(yǎng)學生在區(qū)別和差異中寬容而有效地學習,培養(yǎng)出認同和共享群體的興趣和思考的批判性視野。
二、實踐性哲學視野下的音樂技能課程改革模式
(一)技能課程的“實踐化”改革模式
音樂課程就是要“讓學生參與音樂實踐”。目前我國音樂教育專業(yè)的實踐課程主要是畢業(yè)前夕短暫的實習,時間一般安排在畢業(yè)前夕,且時間短,模式單一,效果十分有限。筆者認為,應將各種形式的實踐有目標、有計劃地納入課程管理,并計入學分。一是實踐課程常態(tài)化。即從學生進校到畢業(yè),每學期都有一定學分的實踐課程。二是實踐課程多樣化。包括課堂實踐、藝術實踐、社會實踐、音樂實踐、教育實踐等,不局限于傳統(tǒng)的教學實習。三是課程設置和比例搭配靈活化。學校應對學生學習情況、實踐能力等進行科學評估,根據(jù)評估結果,在不同學期對學生的實踐課程類型及學分比例進行合理調配;甚至可以針對就業(yè)傾向,對部分學生個性化設置實踐課程。同時,學校要根據(jù)實踐課程所反映的問題,及時調整課程設置、教學內容等,增強課程的針對性,真正做到學以致用,減少和避免高分低能。
(二)技能課程的“情境化”改革模式
“特定教學——學習情境被稱為課程……課程是教師和學生在一個特定的情境中的經(jīng)歷。”他指出,“作為實踐課程的最重要的特點之一是,將學習語境化或情景化……這樣一來,學生們不僅能全方位地學習,而且可以學習如何教學。”筆者深信,正如所言,“情景化”課程模式是教會學生如何教學的最佳途徑。實踐中,一是要將“培養(yǎng)基礎音樂教學師資”這一目標定位作為實施“情景化”課程的基礎和前提,課程的設置和實施應當將學生帶入真實的,或類似真實的中小學音樂教學工作場景,通過與場景直接接觸與互動,提高學生音樂技能、教學技能和解決教學中實際問題的能力。二是在課程設置上,可以開設中小學音樂課堂觀摩、課堂教學、課外活動等情景模擬課程,如定期組織學生實地觀摩中小學音樂優(yōu)質課;讓學生在教師的指導下組織模擬中小學課堂教學及課外活動;與教學實習有機結合,將情景化教學場景延伸到真實的中小學課堂等。三是在技能課程實施中可以靈活創(chuàng)設場景,如安排學生觀摩教師為其他學生上課;在教師的指導下,安排學生為學生上課;針對學生中普遍或個別存在的問題,組織學生進行課堂討論等。總之,要改變以往的教師講、學生聽的傳統(tǒng)技能課程模式,將原本枯燥乏味的音樂技能課程變得活躍、生動,讓學生在學習技能的同時學會如何教學。
(三)技能課程“多元化”改革模式
1.課程內容設置多元化——即本土化與多元文化相結合的技能課程改革模式。一是本土化音樂技能課程設置。承認音樂教育的多元化,其實也就接受了音樂教育要融入本土化元素。“任何一種課程理論必須適合我國教育教學實踐,否則,其價值只是理論模型的推導”。我們學習音樂教育哲學思想,就是為了借鑒吸收其合理因素,實現(xiàn)其理論的“本土化”,并最終找到適合自己的理論。所以,音樂技能課程本土化,就是要將中國式唱法、中國式演奏融入課程,如開設民族戲曲唱法課程、民族樂器演奏技法課程、本地區(qū)特色音樂技能課程等,讓音樂教育專業(yè)同時肩負起傳承和光大民族音樂文化的歷史使命。二是多元文化音樂技能課程設置。實踐性音樂教育哲學認為,“只有承認和面向當代多元音樂文化,才能為音樂教育的課程建構、教學實踐建立更為開放和寬容的出發(fā)點。”技能課程要充分體現(xiàn)音樂多元化的特征,這是由教育專業(yè)學生適應未來音樂教育工作需要,培養(yǎng)在不斷變幻的社會中所應有的應變能力和創(chuàng)造能力而決定的。學校可以開設諸如中外歌劇和音樂劇體驗、流行唱法、爵士鋼琴等等之類課程。同時,還可以一種更加靈活的課程實施方式來促進技能課程的多元化。當然,這些課程的設置不是要窮盡世上所有的音樂種類和風格教給學生,而是引導學生建立更寬廣的音樂視野,塑造更加寬容的音樂態(tài)度以及多種音樂感知和表現(xiàn)能力。
2.課程形式設置多元化——即分科設置與綜合化相結合的技能課程改革模式。對于音樂教育專業(yè)而言,一味強調課程分科設置則背離了“師范性”的要求;而一味強調“綜合化”又將背離音樂的學科特性。應統(tǒng)籌考慮,在保留必要的技能課程分科設置同時,設置若干綜合課程,構建一種既不失專業(yè)特性,又照顧科際聯(lián)系的課程設置模式。一是必要的分科技能課程設置。這是由音樂的“實踐性”和“表演性”特點決定的,以至于多年來,無論教學和課程怎樣改革,音樂技能課程分科設置方式也不曾被其他形式所替代。因此,保留演唱、演奏等核心專業(yè)技能課程是必要的,其作用是,使未來的音樂教師掌握必要的音樂表演所必需的專業(yè)技能技巧。二是音樂技能綜合課程設置。利用音樂學科內部各學科之間的關聯(lián)性,將聲樂與合唱整合,合唱與指揮整合,鋼琴與即興伴奏整合,聲樂、鋼琴與自彈自唱整合,充分考慮各種音樂技能的綜合運用,使學生在學習中能夠舉一反三,融會貫通。如,可以開設自彈自唱訓練課程、即興伴奏課程、合唱指揮課程等,并逐漸增加其比重。三是技能與基礎理論綜合課程設置。如將聲樂技能與聲樂理論、鋼琴技能與鋼琴理論相整合,開設聲樂理論與演唱技能訓練、鋼琴演奏與演奏技法、民族歌曲欣賞與演唱等課程,實現(xiàn)理論與實踐的有機結合。四是技能與教學理論綜合課程設置。將教學法的內容滲透到專業(yè)技能課程實踐當中,如開設聲樂演唱及教學理論、鋼琴演奏與教學理論等課程,將演唱、演奏技能實踐與技能教學理論有機融合,使學生在學到音樂技能的同時,通過直接體驗掌握教學理念、教學方法和教學手段。
一
自然科學研究的對象是自然界的客觀存在,科學研究的基本方法是觀察和實驗。故而自然科學的根本精神是與唯物主義和辯證法相一致的,并由此決定了自然科學家大多是自發(fā)的自然科學的唯物主義者和辯證法者。王星拱也不例外,而且具有典型性。
首先,在自然觀方面,王星拱贊成實在論者,亦即唯實家的物質實在觀。他說:“依唯實家說來,桌子有二觀:其一,是由觀察點而定的,叫做心理觀;其二,是不由觀察點而定的,叫做物理觀,桌子的物理觀,是可以離精神而獨立的”。〔1〕這是自然科學家根據(jù)現(xiàn)代科學的成就,對實在概念作出的解釋。這正如馬克思所說的:“被抽象地孤立地理解的,被固定為與人分離的自然界,對人來說也是無。”〔2〕同樣,被抽象地孤立地理解的,被固定為與人分離的客觀實在,對于人類來說也是“無”。正因為如此,王星拱在當時認識到,物質的客觀實在性既有“由觀察點而定”,依賴于觀察過程的一面,又有“可以離精神而獨立”的一面,確是難能可貴的。
基于以上的認識,王星拱分析了物質與現(xiàn)象、物質與能量的關系。他說:“現(xiàn)象界是什么呢?就是物質改換能力表現(xiàn)所生出的。物質、能力兩樣東西,是不能分開的,物質籍能力而改換,能力依物質而表現(xiàn)。……這些不同的物質,改換不息,這些不同的能力,表現(xiàn)不息。所以在這個無限的時間空間之中,生出這種不同的現(xiàn)象”。〔3〕在此,王星拱堅持和發(fā)展了嚴復提出的“質力相推”的唯物主義觀點,認為紛繁復雜的現(xiàn)象界的所有現(xiàn)象都是物質變化所產生的,而能量(能力)則是物質的表現(xiàn)。這在當時盛行“物質消滅了”的說法和普遍提倡唯能論的情況下,有著重大的理論和實踐意義。
作為一個自然科學家,基于對現(xiàn)代自然科學知識的了解,王星拱尤其強調,物質總是處在永恒的發(fā)展、變遷之中。他說:“自放射化學和火云之分光鏡的分析發(fā)明之后,我們都知道原質也是進化而變遷的。”〔4〕由此看來,“無時無處沒有現(xiàn)象,因為無時無處沒有物質改換、沒有能力表現(xiàn),換個名詞來說,就是無時無處無有變遷。現(xiàn)象就是變遷,無變遷就不能有現(xiàn)象。”〔5〕在這里,王星拱認識到了物質與運動的不可分離性,表明運動是物質的根本屬性。
王星拱還認為,運動著的千姿百態(tài)、千差萬別的大千物質世界是受一定的內在規(guī)律支配的。他說:“天然界中的異,簡直是無窮的。在這個無窮的異之中,我們要找出各現(xiàn)象的彼此一定的關系,然后制定出定律來管理他。于是,在理論方面,才能用過去預測將來;在應用的方面,才能使萬物歸用于我。總括一句說:我們遵守天然界的定律來統(tǒng)轄天然界。”〔6〕他特別篤信物質不滅和能量守恒定律,認為即使發(fā)現(xiàn)了象鐳那樣的放射性物質,也不能使它有絲毫的改變。他明確指出:“魯滂物質消滅之說,并無科學的根據(jù)。……此不過一空浮無著之玄想,非科學家所承認之定論也。”〔7〕
總之,由于王星拱有比較堅實的現(xiàn)代自然科學知識為基礎,所以他比較好地堅持了唯物主義的自然觀,并且使他的自然觀帶有現(xiàn)代自然科學的色彩和若干辯證法的因素。
其次,王星拱在以上的唯物主義自然觀的基礎之上,系統(tǒng)地探討了認識論的問題。
在認識來源問題上,王星拱認為,人們的器官對客觀物質世界的感觸是認識的唯一源泉。他說:“知識最初的起源,都由于器官的感觸,但是在這些感觸的時候,有一個智慧的我在里邊認識他。”〔8〕往往是,“心理的情境,各人不同,對于無機界之鑒別,已經(jīng)可以生出不同的意見,至于對于有機界——社會問題之研究,更可以生出不同的意見了。”〔9〕王星拱強調,作為認識基礎的原始資料的“張本”,必須是真實的。為了獲取真實的“張本”,“得確切的結果,不能有主觀的偏見。”〔10〕在此,王星拱作為一個自然科學家,在堅持唯物主義反映論的同時,注意到了認識主體的狀況對認識過程的影響,是正確的,也是很不容易的,體現(xiàn)了他在探討認識問題時嚴肅認真的態(tài)度。
在認識的有限性與無限性問題上,王星拱認為,在人類認識的長河中,不可能有完全掌握了客觀真實的一天。人們“不能把真實完完全全地表托出來,然而可以和真實相逼近。”〔11〕其原由在于,就整個人類認識的歷史來看,“現(xiàn)象無限,我們所能觀察到的,能有幾何?況且宇宙間不同的原素,又可以聯(lián)合換合而生出新現(xiàn)象,我們哪里能觀察得盡呢?”〔12〕由此,王星拱得出了一個正確的結論:人類的知識“無論如何進步,終不能達到完全真實之所在。……真實是無窮的,我們永遠在這條無窮的路上前進前進。”〔13〕
在真理標準問題上,王星拱非常重視試驗或行的作用。他說:“真實之最后的判斷,還要靠著試驗。……從前的人說,知而不行,知是無益的;現(xiàn)在我們說,知而不行,并且知也不能算作知啊。”〔14〕在這里,王星拱指出,人們的認識是不是真實的,最根本的一條是要通過試驗去檢驗,認為離開行不可能有真知,應該說是一種比較深刻的見解。
第三,王星拱下大功夫,全身心地致力于方法論的研究,取得了諸多成果,寫成了《科學方法論》一書。
在該書中,王星拱把尋求客觀世界各現(xiàn)象之間的因果聯(lián)系確定為科學的最重要的任務,并為此而闡述了一系列能更好揭示客觀因果關系的方法。他說:“科學最注重因果律——科學之成立就是靠因果律作脊椎,當然承認宇宙是有定的。”〔15〕從而堅持唯物主義的決定論,反對唯心主義的非決定論。這即使在他接受了馬赫主義的錯誤觀點以后,也還仍然堅持這一點,說:“同因必生同果。假使沒有這個原理,則宇宙之間只有千千萬萬一點一滴的事實,我們很難尋覓因果關系出來,那么,科學也就無從構造了。”〔16〕為了更好地揭示事物及其現(xiàn)象之間的因果聯(lián)系,他認為:①要搜集盡可能多的證據(jù),進行多方面地考求。“因為根據(jù)不同的證據(jù)之數(shù),和‘錯誤同一方向’之或然數(shù)成反比例;換一句話說,證樣越多,則‘錯誤同一方向’之或然數(shù)愈小,而可逼近于真實。”〔17〕②要注意從事物的變化發(fā)展中去尋求事物的內在規(guī)律。因為“天然界既是一個漸變的連續(xù),凡不同的物,都有過渡物介乎其中,各物之性質又多。”〔18〕所以,人們認識客觀世界,也必須適應這個狀況,注意事物的變動和變動中產生的中介。
王星拱還系統(tǒng)地探討了科學研究中的邏輯思維方法問題。他認為,為要正確認識客觀事物及其規(guī)律,除了要有充分的材料,注意從變化發(fā)展中去尋求事物的內在規(guī)律以外,還要運用一系列正確的方法。這些方法包括歸納與演繹、分析與綜合,以及假定、比較、推理等等。王星拱比較多地研究了分析與綜合的方法。關于分析,王星拱很重視典型分析的作用。他說:“我們解剖植物,每類……之中,分個之數(shù),可謂為無窮的,我們只能取出一二可為表式(即典型)的而解剖之。又如我們分析有機化合物,每類……之中,分個之多,也是不勝數(shù)的,我們只能取出一二可為表式者而分析之。即如研究一國一時代之思潮,也須取一二有勢力的學說以為表式,為研究之門徑。”〔19〕至于綜合,他認為,綜合是歸納過程的一個環(huán)節(jié),是一種推理的方法,主要地就是“從分個推論到共總,”〔20〕即在分析事物各別特性的基礎上,進一步掌握事物的共性和內在規(guī)律。因此,綜合意味著認識的深化。“不然,森羅萬象,異不勝異,若將分個記錄起來,那就勞而無功了。……所以每次綜合,都在科學進步上加一個頭銜。”〔21〕
除了分析與綜合的方法以外,王星拱在《科學方法論》一書中,還特辟專章具體地論述了“假定”的方法,以及其他一些方法,都不乏辯證法的因素。
總之,王星拱以上有關方法論的論述,特別是他的《科學方法論》一書,是當時這個領域研究成果的集大成者。他為此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二
王星拱既是自然科學家,同時也是哲學家。作為哲學家的王星拱,深受第二代實證主義代表人物馬赫所鼓吹的馬赫主義的影響。特別是從他1921年10月發(fā)表《物和我》一文開始,他起勁地宣揚馬赫主義的感覺論,并且以此作為立論的根據(jù),站在“科學派”的立場上,參與了1923~1924年間所發(fā)生的關于科學與人生觀的關系問題的辯論(亦即“科玄之爭”)。
王星拱所宣揚的馬赫主義,主要表現(xiàn)在他在“科玄之爭”中所寫的《科學與人生觀》一文和爾后于1930年出版的《科學概論》一書中。具體來說:
首先,從王星拱的哲學路線,從他對哲學基本問題的回答來看,他的哲學思想既因襲販賣了西方的馬赫主義,又與中國唯心主義哲學中的“心學”一派,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他說:“我們試想想什么是我們所叫做的針,不過是尖銳的形式、白的顏色、金的光澤等等性質。這些形式、顏色、光澤等,都不過是視覺器官所供給的感觸(即如盲腸,也不過是如蟲的形式、肉紅的顏色等等感觸)。”〔22〕這既是馬赫所說的“世界的真正要素不是物(物體),而是顏色、聲音、壓力、空間、時間(即我們通常稱為感覺的那些東西)”〔23〕的復寫,又是王陽明所主張的“心外無物”、“心即物”的翻版。其哲學認識路線是:頭腦中的思想視覺器官所供給的感觸(尖銳的形式、白的顏色、金的光澤等)物(針)。即:從思想和感覺到物。對此,列寧曾尖銳地指出:“從物到感覺和思想呢,還是從思想和感覺到物?恩格斯主張第一條路線,即唯物主義的路線。馬赫主張第二條路線,即唯心主義的路線。”〔24〕據(jù)此,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王星拱與馬赫和王陽明一樣,都把客觀存在的事物,歸之于自己的主觀意識,并以其主觀意識作為衡量客觀存在的準則。所以王星拱在這個問題上只能是個主觀唯心主義者。
其次,王星拱作為中國的馬赫主義哲學家,即作為一個主觀唯心主義者,他以“感覺”為唯一的實在,著力宣揚了馬赫主義的“感覺復合論”。王星拱在其《科學概論》一書中以不同人所視的毛筆為例說:“一個國民學校的學生看見了它,就構造起來下列的概念:一根長圓堅硬的蘆管,管梢有一撮柔軟的麻和羊毫。一個生物學家看見了它,就構造起來下列的概念:長圓堅硬的蘆管,中間有如星的水管束,柔軟的麻和羊毫,每根中間都有洞通的微管。一個化學家看見了它,……這是因為各人過去的經(jīng)驗不同,所以各人的興趣不同,所以對于同一的東西,可以構造起來不同的概念。”以此論證感覺是認識的前提,是決定言論是非的標準,因而是唯一的實在。這正如列寧所說的:“唯心主義哲學的詭辯就在于:它把感覺不是看作意識和外部世界的聯(lián)系,而是看作隔離意識和外部世界的屏障、墻壁;不是看作同感覺相符合的外部現(xiàn)象的映象,而是看作‘唯一的存在。’”〔25〕王星拱作為馬赫派的主觀唯心主義者,正是由于把“感覺”視為唯一的實在,從而使這本來是人們認識過程中必不可少的環(huán)節(jié),即聯(lián)系人們的主觀意識與客觀外界的紐帶,變成了隔絕二者的工具。為此,他否定客觀事物的實在性,鼓吹主觀“感覺”可以決定一切,認為主觀意識可以塑造出一切事物來。于是,王星拱就裸地斷言:“毛筆并不是一件外界的東西,它不過是一群感觸之匯合。”〔26〕甚至,連“迷惑、誤憶、妄想,也是現(xiàn)在或過去的感觸,它們都是實在的。”〔27〕這與馬赫用觀念的實在,論證宗教迷信的合理以“物是感覺的復合”,為信仰主義服務;是同出一轍的。
而且,因為中國的馬赫主義者畢竟晚出,故而大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之勢。例如,在中國馬赫主義者的西方祖師爺那里,感覺只是單個人的感覺。所以,他們認為世界的存在,是源于個人感覺的存在,而導致了公開的唯我論,認為整個世界只剩下一個大寫特寫的“我”是實在的、萬能的。而中國的馬赫主義者則從“感覺”(或經(jīng)驗)是唯一的實在出發(fā),竟連他們自己的客觀實在性,也統(tǒng)統(tǒng)否定掉了。王星拱在《科學概論》中就說:“所謂形式的‘我’,乃是隨經(jīng)驗分子之增加而變遷的。經(jīng)驗變遷不息,‘我’亦變遷不息,如果經(jīng)驗大致相同,則其所構成的‘我’,也是大致相同,經(jīng)驗是器官的感觸,‘我’就是這些感觸之集合,并不是另外有一個形而上的‘我’,可以脫離經(jīng)驗而存在。”中國的馬赫主義者王星拱在這里顛倒了人與其在實踐中所創(chuàng)造的經(jīng)驗之間的關系,從而最終把自己的客觀實在性也完全徹底地否定掉了。
最后,中國的馬赫主義者同其西方祖師爺一樣,還有一個顯著的特點,就是喜歡在所謂“科學”的旗號下,談論哲學。
眾所周知,所謂科學,就是指對客觀世界及其規(guī)律的正確反映;而所謂規(guī)律性的認識,則是要揭示客觀過程和事物現(xiàn)象內部的、本質的、必然的聯(lián)系。這是辯證唯物主義給科學提出的任務和要求。但是,在中國的馬赫主義者那里,“科學”則不然。王星拱就說:“現(xiàn)在的科學把許多向來所承認為客觀的存體,例如時間、空間,都簡約為器官的感觸。即如物質、能力,也都是從我們所觀察的性質(即感觸),用邏輯方法構造起來,并不是客觀的實在。外而物是如此看待的,內而我又何曾不可以如此看待呢?將這些形而上的存體一概取消,也是合乎奧康刀的規(guī)則的。”〔28〕在此,他顯然是利用現(xiàn)代科學的高度抽象性來否認客觀實體及其存在的形式,實質上是反科學的。
三
學術界一般認為,王星拱在1921年10月發(fā)表的題為《物和我》的文章,標志著王星拱的哲學思想由自然科學的唯物主義向主觀唯心主義轉化。因為在這篇文章中,他第一次明確否定主觀的我與客觀的物之間的界限,宣揚了馬赫主義的觀點。他說:物的“形式、顏色、光澤,都不過是視覺器官的神經(jīng)所供給的感觸……若是不幸把針刺到指頭上,指頭上又有一束神經(jīng)供給我們一種感觸……試問除實用的方面,我們還有什么理由,把前引的感觸,推到假定的針之實體上去,而說它是物;把后引的感觸,卻留在假定的心之實體上去,而說它是我呢?所以羅素說:宇宙之間,心也不是真的,物也不是真的,另外還有一件東西是真的。這個另外的東西就是感觸。”〔29〕而實際上,王星拱的哲學思想中一直存在著自然科學唯物主義與主觀唯心主義認識論的內在矛盾。是這種內在矛盾和自發(fā)的自然科學唯物主義的弱點,驅使著王星拱的哲學思想由自然科學的唯物主義向主觀唯心主義轉化。只不過,在他1921年前后接受了馬赫主義的感覺復合論后,加速了這種轉化而已。當然,由于他的哲學思想始終存在著自然科學唯物主義和主觀唯心主義認識論的內在矛盾,又使得他即使在接受了馬赫主義的感覺復合論以后,也仍然保留了若干自然科學唯物主義的觀點。
王星拱哲學思想中的不足之處主要在于:
第一,王星拱在堅持自發(fā)的自然科學唯物主義的同時,也有不少主觀唯心主義觀點和傾向(特別是他的物質觀)。
首先,他的物質概念中雖有若干辯證因素,但這僅是他的物質觀中的個別成分而已。在一些帶根本性的觀點上,他卻表現(xiàn)得遲疑、含混而不敢將自己的正確的觀點堅持到底,甚至陷入了唯心主義、形而上學。例如,關于世界的本原,他曾作如下的回答:“我們推求宇宙的原始,有人以為萬眾之多,是由少生出來的,少是由一生出來的,一是由無生出來的;……我們在這個兩難的兩只角上,我們都不能得結論的。”〔30〕這里,說“一”是由“無”生出來的,顯然是一種不符合實際的唯心主義、形而上學觀點。
其次,他的物質觀雖然具有一些辯證的因素,但從根本上說來,他并不懂得事物進化發(fā)展的源泉。他說:“生物有機,礦物無機。無機物之消長由于外,有機物之消長由于內。二者之消長,皆受物理的定例之管束;此近今科學進步中最要之點也”〔31〕這個論斷,在正確肯定整個物質世界必然受客觀規(guī)律支配的同時,卻不了解“近今科學進步”已經(jīng)證明了發(fā)展的源泉在于事物內部的對立統(tǒng)一,無機物也不例外。王星拱的這一對物質的理解,明顯具有形而上學的性質。
以上這些缺陷,使他的自發(fā)的自然科學唯物主義顯得很不徹底,是他的自發(fā)的自然科學唯物主義最終倒向主觀唯心主義的內在原因。
第二,王星拱過分看重直覺,甚至把直覺神秘化。
王星拱曾經(jīng)把知識分為經(jīng)驗的、理解的、證實的、引伸的這四大類。他認為,其中的所謂理解的或理性的知識是由經(jīng)驗的知識發(fā)展而來的,而這個過程必須運用分析和綜合的方法。但是,由于他對整個認識過程缺乏深刻和完整的理解,不能解決證實了的知識為什么不是經(jīng)驗的或理解的知識,這樣,他就只好抬高和擴大直覺的作用,把直覺神秘化。他說:在運用分析與綜合的方法時,“這綜合一層,若是靠智慧理性,是沒有用的,我們只能靠直覺去選擇。但是既靠直覺,就不是方法所能范圍的了。”〔32〕在這里,他把直覺說成是與理性和智慧相對立的,不是屬于科學方法范圍的東西,這樣的直覺就具有濃厚的神秘色彩。他認為,在運用綜合方法時,不能靠智慧理性,而只能靠那種神秘的直覺。這就違背了他前面所說的“從分個推論到共總,叫做綜合”,把綜合作為一種推理方法的正確說法。
應當指出的是,王星拱對直覺以及直覺在人們認識中的作用作如此神秘的理解,便使得認識在由感性經(jīng)驗向更高階段的理性思維發(fā)展時,帶有很大的主觀隨意性,從而有可能令人懷疑認識由感性向理性發(fā)展后的可靠性,在認識論問題上留下一個缺口,成為他在哲學上的一個失足之處。
第三,王星拱不加分析地肯定馬赫的思維經(jīng)濟原則,從而跌入馬赫主義的感覺復合論的泥坑。
王星拱在對認識主體與認識客體關系問題的認識上,總的說來是正確的。但是,為了使人們的認識在前人的成就的基礎上不斷地深化,避免不必要的重復勞動,以盡快地把科學推向前進,他就不加分析地肯定馬赫的思維經(jīng)濟原則,認為經(jīng)過推論等思維抽象活動形成的認識都是煩瑣無聊的,都不能反映客觀實在,只有靠感覺直接得來的印象,才是最經(jīng)濟的東西和最可靠的實在。他說:“拿各人的眼光看起來,各人有各人不同的桌子存在,可見桌子的本身并不能獨立存在,所能存在的,只不過是許多硬度、顏色、形式等性質集合而成的一種現(xiàn)象罷了。這些性質,是直接由感觸得來的桌子的本體,也是由感觸的張本(原始材料)推論出來的。凡由推論而來的,都不能算作實在。縱令我拿頭和墻碰一碰,所得的結果,仍不過是一定痛感,并不能證實墻之物質的本體。”〔33〕這段話的關鍵在于,他認為“凡由推論而來的,都不能算作實在。”這是由于他對認識過程缺乏深刻的理解,把認識的深化過程僅僅了解為使思維經(jīng)濟或簡化,只相信直覺,不相信推理所造成的。
事實上,人們在認識世界的過程中,總是首先接觸各種各樣的現(xiàn)象,形成多種多樣的感覺,然后通過大腦對這些感覺或信息進行處理或加工,才形成對事物的比較完整的認識。從邏輯思維的過程來看,這是對各種具體現(xiàn)象進行抽象的過程,推論就是這個過程經(jīng)常使用的方法之一。這個過程雖然“煩難”一點,但經(jīng)過這樣一番抽象思維和反復認識過程,卻能更全面和深刻地認識事物的本質,更符合客觀實在的狀況。而王星拱卻未能認識到這一點,這就使他由此而從自然科學唯物主義滑向主觀唯心主義。
第四,王星拱不能全面、正確地對待科學發(fā)展和進步,在科學新成就面前感到迷惘。
科學的發(fā)展和進步使人們愈來愈認識到,整個世界從宏觀到微觀都處在不斷變動和緊密相聯(lián)系的狀態(tài)中,它們之間的差別只是在認識論范圍內才有絕對意義。這些科學的發(fā)展和進步,一方面,給王星拱帶來積極的影響,使他的物質觀具有辯證因素。即使到了1930年,他還仍然一再指出:“近來放射化學及電子論,發(fā)現(xiàn)了原質可變之事實,于是物質之可變之觀念,自原質以上的范圍,移入原質以下的范圍了。”〔34〕他甚至認為,由于電子論的進展,“各原質之原子皆由于電子之集合,故物質一元論,至此而集其大成。”〔35〕在此,他既承認物質一元論,又看到物質處于永恒的變動中。這樣的物質觀,可以說是達到了辯證唯物論的高度的。但是,另一方面,面對科學的發(fā)展和進步,他又感到迷感不解,而宣揚主觀唯心主義的世界觀。他從包括人的軀體在內的各種物質是不斷互相轉化的科學知識出發(fā),指出:“野蠻人所看做的物和我之界線——他的一張皮——若用分子的眼光看起來,實在是內外交通,一點兒障礙也沒有。”〔36〕從而得出物和我是沒有根本差別的結論,認為心也不是實在的,物也不是實在的,只有感觸是實在的。
綜上所述,王星拱哲學思想中積極與消極、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的矛盾混雜狀態(tài),說明了一個無可辯駁的事實和道理,這就是:從十九世紀中葉以來的科學的進展要求確立辯證唯物主義的世界觀和方法論;如果不能完整地接受這個科學的世界觀和方法論,則必然會通過種種途徑走到唯心主義、形而上學的邪路上去。王星拱盡管作為一個自然科學的學者,在有些問題上自發(fā)地接近辯證唯物主義,但由于沒有完整地接受辯證唯物主義,確立科學的世界觀和方法論,也仍然抗拒不了馬赫主義的侵襲,滑向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所以,自然科學家雖然從根本上說,就是一個自發(fā)的自然科學唯物主義者,但若要始終堅持徹底的唯物主義的立場,則必須把自發(fā)的自然科學唯物主義提高到辯證唯物主義的水平。
注:
〔1〕王星拱:《環(huán)境改造之哲學觀》,載《哲學》第二期,1921年出版。
〔2〕《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178頁,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
〔3〕、〔4〕、〔5〕、〔6〕王星拱:《科學方法論》,第17頁,23頁,18頁,23頁,北京大學出版部1920年4月出版。
〔7〕王星拱:《答莫等》,載《新青年》第5卷6號通信《鬼相之研究》。
〔8〕王星拱:《什么是科學方法?》,載《新青年》第7卷5號。
〔9〕〔10〕王星拱:《科學方法論》第139頁。
〔11〕王星拱:《科學的起源和效果》,載《新青年》第7卷1號。
〔12〕、〔13〕、〔14〕、〔15〕王星拱:《科學方法論》第154頁、第243頁、第318頁、第313頁。
〔16〕王星拱:《科學與人生觀》,載《晨報副刊》第177號,1923年7月出版。
〔17〕、〔18〕、〔19〕、〔20〕、〔21〕王星拱:《科學方法論》第133頁,284頁,291頁,244頁,258頁。
〔22〕王星拱:《科學概論》第256頁,商務印書館1930年出版。
〔23〕馬赫《力學及其發(fā)展的歷史批判概論》,(見人民出版社1965年版《列寧選集》第2卷第35頁)。
〔24〕、〔25〕列寧:《唯物主義和經(jīng)驗批判主義》,《列寧選集》第2卷,第37頁,第47頁,人民出版社1965年。
〔26〕、〔27〕、〔28〕王星拱:《科學概論》第270頁,272頁,277頁。
〔29〕王星拱:《物和我》,載《新潮》第3卷1號。
〔30〕王星拱:《科學方法論》第18頁。
〔31〕王星拱:《未有人類以前之生物》載《新青年》第6卷1號。
隨著研究的深入,事情讓人感到并不如此簡單。人們首先需要正視的問題是:哲學的本來面貌能否等同于從某一特定視角所觀察到的面貌?是否存在某種絕對優(yōu)越的觀察視角,該視角的觀察結果就等于或約等于哲學本身?如果回答是肯定的,意味著哲學的解釋視閾是封閉的、有限的和同質性的,意味著“恩格斯視角”和“青年馬克思視角”或此或彼,二者必居其一。如果回答是否定的,意味著哲學的解釋視閾應是開放的、無限的和異質性的,意味著突出恩格斯關于“哲學基本問題”的觀點不必以遮蔽馬克思的實踐觀點為代價,反過來重視馬克思的思想也不必以輕視恩格斯的思想為代價。我本人持后一種看法。我認為,恩格斯的哲學其實并不等于被“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體系所定型的那個樣子,其意蘊要比通常所估計的豐富得多。如果說上述兩種視角易于呈現(xiàn)馬恩二人的差異的話,那么一定還存在許多別的視角足以彰顯二人的一致性,而哲學的本來面貌也許正在這些異質性視角所復合出來的樣態(tài)里。
恩格斯既是哲學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又是哲學的第一個闡釋者。恩格斯系統(tǒng)建構和闡發(fā)哲學的工作主要集中在晚年,所反映的思想至少在著者本人看來應是最成熟的思想。這些思想主要體現(xiàn)在下述著作中:《反杜林論》(寫于1876年9月至1878年6月)、《自然辯證法》(寫于1873年至1883年,1885年至1886年作了個別補充)、《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寫于1886年初)。這幾部著作的時間跨度達十多年,是恩格斯50多歲到60多歲之間的作品,其中的思想保持著高度的連貫性。從這些著作中可以看出,恩格斯的哲學思想(或恩格斯所建構和闡發(fā)的哲學思想)至少可以分為兩大基本層面:元理論層面和對象理論層面。元理論層面的中軸觀點就是本文所要論述的關于“哲學終結”的思想,而對象理論層面的中軸觀點才是大家耳熟能詳?shù)挠嘘P“哲學基本問題”和辯證法的思想。對后者的理解必須以對前者的理解為前提,而在剝離了元理論的情況下去把握對象理論,只能是舍本逐末。就此而言,傳統(tǒng)的“恩格斯視角”其實只是恩格斯的對象理論視角,而不是恩格斯的元理論視角。
二、恩格斯關于“哲學終結”的命題及相關表述
恩格斯明確提出“哲學終結”這個命題,是在《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的第一部分(關于“哲學基本問題”的論述是在第二部分)。他說:“假定一切矛盾都一下子永遠消除了,那末我們就會達到所謂絕對真理,世界歷史就會終結,而歷史是一定要繼續(xù)發(fā)展下去的,雖然它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事情可做了。……這樣給哲學提出任務,無非就是要求一個哲學家完成那只有全人類在其前進的發(fā)展中才能完成的事情,那末全部以往所理解的哲學也就終結了。我們就把沿著這個途徑達不到而且對每個個別人也是達不到的‘絕對真理’撇在一邊,而沿著實證科學和利用辯證思維對這些科學成果進行概括的途徑去追求可以達到的相對真理。總之,哲學在黑格爾那里終結了:一方面,因為他在自己的體系中以最宏偉的形式概括了哲學的全部發(fā)展;另一方面,因為他(雖然是不自覺地)給我們指出了一條走出這個體系的迷宮而達到真正地切實地認識世界的道路。”(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先前那種想要在一套體系中窮盡“絕對真理”的哲學到黑格爾那里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從而辯證的實證科學得以引領。
在另外幾個地方,恩格斯雖未使用“哲學終結”的字眼,但闡述的內容是關于“哲學終結”的。他在《反杜林論》中說:“在這兩種情況下(指把歷史和自然都看作過程——引者注),現(xiàn)代唯物主義都是本質上辯證的,而且不再需要任何凌駕于其他科學之上的哲學了。一旦對每一門科學都提出了要求,要它弄清它在事物以及關于事物的知識的總聯(lián)系中的地位,關于總聯(lián)系的任何特殊科學就是多余的了。于是,在以往的全部哲學中還仍舊獨立存在的,就只有關于思維及其規(guī)律的學說——形式邏輯和辯證法。其他一切都歸到關于自然和歷史的實證科學中去了。”他還在《自然辯證法》中說:“自然科學家滿足于舊形而上學的殘渣,使哲學還得以茍延殘喘。只有當自然科學和歷史科學接受了辯證法的時候,一切哲學垃圾——除了關于思維的純粹理論——才會成為多余的東西,在實證科學中消失掉。”這兩段話的意思是:自然科學和歷史科學作為實證科學的辯證化,使得哲學(關于思維的純粹理論除外)變得多余。
上述兩方面的表述角度不同,但中心意思相同,即:哲學的終結和實證科學的興盛是相互關聯(lián)和相互對應的。具體說來,哲學之所以終結,在于它既是非實證的,又是非辯證的。非實證,意指往往以觀念中虛構的聯(lián)系代替可以觀察到的真實的聯(lián)系;非辯證,意指總想一網(wǎng)打盡“絕對真理”。哲學之所以剛好在黑格爾那里終結而不在其他地方終結,一方面是因為黑格爾將這種非實證又非辯證的“絕對真理”體系發(fā)展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以至于物極必反,另一方面是因為黑格爾在其非辯證的框架內使辯證法得到了有史以來最充分的發(fā)育,從而為實證科學的辯證化準備好了唯一正確的思維方式。與哲學的終結相對應的是實證科學地位的最大提升。實證科學早已有之,此前之所以不能代替哲學,是因為它雖是實證的,卻不是辯證的,世界的辯證聯(lián)系只得靠哲學去建立。在黑格爾時代結束時,實證科學自身開始了辯證化的過程,這就使得出現(xiàn)一種既實證又辯證的科學成為可能。如果科學既實證又辯證,那么,既不實證又不辯證的哲學顯然就是多余的,至于雖不實證卻還辯證的哲學(即作為思維學說的辯證法本身)則可以繼續(xù)保留。
可見,在恩格斯關于“哲學終結”的命題及相關表述中,其“哲學終結”觀是一種“有限終結觀”——終結那些構造自然規(guī)律體系和歷史規(guī)律體系的哲學,將它們的職權移交給辯證的實證科學,同時保留研究思維規(guī)律(形式邏輯和辯證法)的哲學。在這二者之間,恩格斯還空出了一片重要的學科領域,這就是上述引文中提到的“現(xiàn)代唯物主義”、“利用辯證思維對這些科學成果進行概括”等類似思想和活動所居留的學科領域。這些領域究竟屬于實證科學還是屬于哲學,恩格斯未加界說。
三、“哲學終結”的兩個維度——唯心主義的終結和形而上學的終結
恩格斯關于“哲學終結”的思想有著自身確定的內涵,該內涵是由兩個維度共同加以規(guī)定的,即:唯心主義的終結和形而上學的終結。唯心主義的終結所開啟的是唯物主義,形而上學的終結所開啟的是辯證法,因而這兩個維度也可以叫做唯物主義維度和辯證法維度。單就這一點而言,稱恩格斯的哲學(或恩格斯所表述的哲學)為“辯證唯物主義”不僅不錯,而且十分恰當。但問題在于,恩格斯的這兩個維度就其直接的含義來說,并不是建構新的哲學體系的維度,而是“終結哲學”的維度。如果不以“終結哲學”為前提,“辯證唯物主義”的精神實質就會被丟掉。
先看唯心主義的終結這一維度。什么是恩格斯要加以終結的唯心主義?即是:在研究自然界和人類歷史的過程中,用幻想的聯(lián)系代替真實的聯(lián)系,或者說用思辨的聯(lián)系代替實證的聯(lián)系的那種哲學。這不僅存在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的斗爭,更重要的是存在唯心主義和實證科學(亦即哲學與實證科學)的斗爭。終結唯心主義和終結哲學是一回事,終結唯心主義的目的不是要建構一套唯物主義的自然體系和歷史體系,而是要將關于自然和歷史的具體聯(lián)系交給實證科學去研究。恩格斯的口號是“從事實出發(fā)”,他說:“不論在自然科學或歷史科學的領域中,都必須從既有的事實出發(fā),因而在自然科學中必須從物質的各種實在形式和運動形式出發(fā);因此,在理論自然科學中也不能虛構一些聯(lián)系放到事實中去,而是要從事實中發(fā)現(xiàn)這些聯(lián)系,并且在發(fā)現(xiàn)了之后,要盡可能地用經(jīng)驗去證明。”(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實際上,恩格斯之所以要反對黑格爾的自然哲學,嘲笑杜林的《合理的物理和化學的新的基本定律》,就是因為他們都犯了將臆測的自然規(guī)律強加給自然界的唯心主義錯誤。因此,恩格斯在劃分唯物唯心陣營時才這樣說:“凡是斷定精神對自然界說來是本原的,從而歸根到底以某種方式承認創(chuàng)世說的人(在哲學家那里,例如在黑格爾那里,創(chuàng)世說往往采取了比在基督教那里還要混亂而荒唐的形式),組成唯心主義陣營。”(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并聲明有關用語不能在別的意義上被使用。他的意思無非是說:精神和自然界誰產生誰的問題不是一個靠思辨的玄想可以解決的問題,而是一個實證科學的問題;在這個問題上,從前的唯物主義哲學之所以具有合理性,不是因為它是哲學的緣故,而是因為它的結論接近于實證科學的結論。
接下來再看形而上學的終結這一維度。恩格斯批判形而上學的篇幅要遠遠多于批判唯心主義的篇幅。關于什么是形而上學,恩格斯說得很清楚:“把自然界的事物和過程孤立起來,撇開廣泛的總的聯(lián)系去進行考察,因此就不是把它們看做運動的東西,而是看做靜止的東西;不是看做本質上變化著的東西,而是看做永恒不變的東西;不是看做活的東西,而是看做死的東西。這種考察事物的方法被培根和洛克從自然科學中移到哲學中以后,就造成了最近幾個世紀所特有的局限性,即形而上學的思維方式。”(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這種形而上學不僅存在于自然科學中,而且也存在于歷史科學中,資產階級的理性王國設計、空想社會主義的絕對真理觀,都是其表現(xiàn)。形而上學的終結包含兩個層面:一是作為實證科學的思維方式的形而上學的終結,一是作為哲學學說的形而上學的終結。前者,實證科學本身的發(fā)展正在導致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終結。“自然科學現(xiàn)在已發(fā)展到如此程度,以致它再不能逃避辯證的綜合了。”(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馬克思揭示了人類社會的運動規(guī)律,特別是揭示了資本主義經(jīng)濟形態(tài)中的剩余價值規(guī)律,使得歷史學科也發(fā)生了辯證的革命。后者,黑格爾恢復了辯證法這一最高的思維形式,使哲學形而上學遭受了沉重打擊。只要將黑格爾的辯證法從他的僵化體系(亦即形而上學外殼)中解放出來,并置于唯物主義的基礎之上,哲學形而上學(包括費爾巴哈的形而上學)的喪鐘就會響起。需要強調的是,實證科學中形而上學的終結不僅不意味著實證科學的終結,反而意味著實證科學因辯證化而獲得新生,并且這種新生恰好又構成哲學終結的條件;至于哲學中形而上學的終結,則僅僅是哲學自身的終結。所以,形而上學的終結不管具體形式如何復雜,歸根到底仍然是哲學的終結,而不是用辯證的關于自然和歷史的哲學體系去取代形而上學的哲學體系,更不是拿這種哲學體系去替代實證科學。
將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終結看成哲學的終結的兩個維度,對于準確把握恩格斯的哲學(或恩格斯所闡發(fā)的哲學),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脫離哲學的終結來談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終結,只會導致黑格爾式的體系哲學的重建;即使這種體系既唯物又辯證,也與恩格斯的本意大相徑庭。
四、“哲學終結”的兩個領域——自然哲學的終結和歷史哲學的終結
對“哲學終結”來說,唯心主義的終結和形而上學的終結是兩種學說類型和兩種思維方式的終結,而自然哲學的終結和歷史哲學的終結則是兩大學科領域的終結。或者說,前兩種終結涉及的是“哲學終結”的內涵方面,而后兩種終結涉及的則是“哲學終結”的外延方面。這里所說的自然哲學和歷史哲學特指那種以哲學方式構造自然規(guī)律體系和歷史規(guī)律體系的學科領域,終結它們不因為別的,只因為它們是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淵藪。就此而言,自然哲學和歷史哲學的終結也可視為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終結的落實。
關于自然哲學的終結,恩格斯說:“由于這三大發(fā)現(xiàn)和自然科學的其他巨大進步,我們現(xiàn)在不僅能夠指出自然界中各個領域內的過程之間的聯(lián)系,而且總的說來也能指出各個領域之間的聯(lián)系了,這樣,我們就能夠依靠經(jīng)驗自然科學本身所提供的事實,以近乎系統(tǒng)的形式描繪出一幅自然界聯(lián)系的清晰圖畫。描繪這樣一幅總的圖畫,在以前是所謂自然哲學的任務。而自然哲學只能這樣來描繪:用理想的、幻想的聯(lián)系來代替尚未知道的現(xiàn)實的聯(lián)系,用臆想來補充缺少的事實,用純粹的想象來填補現(xiàn)實的空白。它在這樣做的時候提出了一些天才的思想,預測到了一些后來的發(fā)現(xiàn),但是也說出了十分荒唐的見解,這在當時是不可能不這樣的。今天,當人們對自然研究的結果只是辯證地即從它們自身的聯(lián)系進行考察,就可以制成一個在我們這個時代是令人滿意的‘自然體系’的時候,當這種聯(lián)系的辯證性質,甚至迫使自然哲學家的受過形而上學訓練的頭腦違背他們的意志而不得不接受的時候,自然哲學就最終被清除了。任何使它復活的企圖不僅是多余的,而且是一種退步。”(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恩格斯的意思很清楚:自然界客觀存在著一套辯證聯(lián)系的規(guī)律系統(tǒng),對自然界的正確認識無異于該系統(tǒng)的思想圖畫;描繪這一圖畫必須具備兩個要件,一是這種描繪必須是經(jīng)驗的和實證的,二是這種描繪必須是辯證的;自然科學在一定條件下可以二者兼?zhèn)洌匀徽軐W則永遠不可能具備前一個要件,因此必然被自然科學所取代。可見,恩格斯所要終結的不是某種特定的自然哲學理論,而是自然哲學這一學科。
歷史哲學的問題首先在于它的形而上學性質。資產階級的啟蒙理想標榜永恒的真理、永恒的正義、基于自然的平等和不可剝奪的人權,可是由這些華美約言換來的卻是“一幅令人極度失望的諷刺畫”。空想社會主義自命為絕對真理、理性和正義的表現(xiàn),最終也不免“陷入純粹的空想”。(注:參見《反杜林論》“引論·概論”和“社會主義·歷史”等處,《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黑格爾雖然恢復了辯證法這一最高的思維形式,但“在這里,歷史哲學、法哲學、宗教哲學等等也都是以哲學家頭腦中臆造的聯(lián)系來代替應當在中指出的現(xiàn)實的聯(lián)系,把歷史(其全部和各個部分)看做觀念的逐漸實現(xiàn),而且當然始終只是哲學家本人所喜愛的那些觀念的逐漸實現(xiàn)。”歷史哲學由此進一步暴露出了它的唯心主義性質。有鑒于此,恩格斯指出:“在這里也完全像在自然領域里一樣,應該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的聯(lián)系,從而清除這種臆造的人為的聯(lián)系;這一任務,歸根到底,就是要發(fā)現(xiàn)那些作為支配規(guī)律在人類社會的歷史上為自己開辟道路的一般運動規(guī)律。”(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馬克思的歷史觀就是對這種規(guī)律的揭示。“這種歷史觀結束了歷史領域內的哲學,正如辯證的自然觀使一切自然哲學都成為不必要的和不可能的一樣。”(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在這一嚴格的意義上,馬克思的唯物史觀、剩余價值學說、社會主義學說都不再是哲學,而是歷史領域的實證科學,或者說,它們的高明不是因為它們是一種嶄新的哲學,而是因為它們已經(jīng)跟哲學劃清了界限。當恩格斯說由于唯物史觀和剩余價值的發(fā)現(xiàn),“社會主義已經(jīng)變成了科學”時,當他將“理論的社會主義和已經(jīng)死去的哲學”對舉時,(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他的意思無非是說“社會主義已經(jīng)不再是哲學”,因為哲學“已經(jīng)死去”。
總結自然哲學和歷史哲學的終結,恩格斯認為,“現(xiàn)在無論在哪一方面,都不再是要從頭腦中想出聯(lián)系,而是要從事實中發(fā)現(xiàn)這種聯(lián)系了。這樣,對于已經(jīng)從自然界和歷史中被驅逐出去的哲學來說,要是還留下什么的話,那就只留下一個純粹思想的領域:關于思維過程本身的規(guī)律的學說,即邏輯和辯證法。”(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在恩格斯的心目中,關于自然界和歷史的哲學,不論它所試圖建構的是局域性聯(lián)系還是總體性聯(lián)系,因其不可避免的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錯誤,其使命都徹底結束了。
五、“哲學終結”的前提與限度
前已述及,恩格斯的“哲學終結”觀是有限終結觀。這種有限性主要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它以堅持思維與存在的同一性為基本前提,二是它為哲學保留了思維領域這塊地盤。這兩個方面又是密切關聯(lián)的。
跟多數(shù)哲學家一樣,恩格斯堅信“思維和存在的一致”。他說:“我們的主觀的思維和客觀的世界服從于同樣的規(guī)律,因而兩者在自己的結果中不能互相矛盾,而必須彼此一致,這個事實絕對地統(tǒng)治著我們的整個理論思維。它是我們的理論思維的不自覺的和無條件的前提。”什么是恩格斯所說的被正確認識的規(guī)律呢?這就是而且只能是辯證法的規(guī)律。在恩格斯的用法中,“辯證法”和“辯證法的規(guī)律”是不同的概念。關于“辯證法”,他有幾段經(jīng)典表述:“辯證法不過是關于自然、人類社會和思維的運動和發(fā)展的普遍規(guī)律的科學。”(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辯證法被看作關于一切運動的最普遍的規(guī)律的科學。”(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辯證法就歸結為關于外部世界和人類思維的運動的一般規(guī)律的科學”。(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關于“辯證法的規(guī)律”,也有相應的表述。“辯證法的規(guī)律是從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的歷史中抽象出來的。辯證法的規(guī)律不是別的,正是歷史發(fā)展的這兩個方面和思維本身的最一般的規(guī)律。實質上它們歸結為下面三個規(guī)律:量轉化為質和質轉化為量的規(guī)律;對立的相互滲透的規(guī)律;否定的否定的規(guī)律。”(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這兩個系列的規(guī)律(指外部世界和人類思維——引者注)在本質上是同一的,但是在表現(xiàn)上是不同的,這是因為人的頭腦可以自覺地應用這些規(guī)律,而在自然界中這些規(guī)律是不自覺地、以外部必然性的形式、在無窮無盡的表面的偶然性中為自己開辟道路的,而且到現(xiàn)在為止在人類歷史上多半也是如此。”(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恩格斯將“辯證法”和“辯證法的規(guī)律”有意加以區(qū)別,是為了說明“辯證法”是一種認識、一門科學,“辯證法的規(guī)律”則是一種客觀存在,“辯證法”是對“辯證法的規(guī)律”的反映。這種區(qū)分跟他對“主觀辯證法”(或“概念的辯證法”)和“客觀辯證法”(或“現(xiàn)實世界的辯證運動”)的區(qū)分是相聯(lián)系的。關于后一種區(qū)分,他說:“所謂客觀辯證法是支配著整個自然界的,而所謂主觀辯證法,即辯證的思維,不過是自然界中到處盛行的對立中的運動的反映而已”,(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這樣,概念的辯證法本身就變成只是現(xiàn)實世界的辯證運動的自覺的反映,從而黑格爾的辯證法就被倒轉過來了,或者寧可說,不是用頭立地而是重新用腳立地了。”(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
在這里,恩格斯沒有明確告訴我們:是否根據(jù)上述看法,研究現(xiàn)實世界的辯證運動就應該是屬于實證的自然科學和歷史科學的任務,而研究主觀辯證法的任務則繼續(xù)由哲學來承擔?但從他反復講“辯證法是科學”這一點不難看出,直接研究自然界和人類社會中的辯證法規(guī)律的那種“辯證法”,或者說“利用辯證思維對這些科學成果進行概括”的那種“辯證法”,甚至更明確地說,包括馬克思的唯物史觀、剩余價值學說和恩格斯本人的自然辯證法在內的這種“辯證法”,肯定是科學而不是哲學。那么,什么是作為哲學的辯證法呢?或者說什么是作為關于思維的純粹理論的辯證法呢?甚至更明確地說,什么是恩格斯留給哲學作為保留地的辯證法呢?恩格斯沒有講。雖然如此,他的意思卻比講出來還要清楚,那就是黑格爾的辯證法,當然是其革命的方面得到了恢復而唯心主義的裝飾被擺脫了之后的辯證法。在《反杜林論》的“引論”中,恩格斯說:“就哲學是凌駕于其他一切科學之上的特殊科學來說,黑格爾體系是哲學的最后的最完善的形式。全部哲學都隨著這個體系沒落了。但是留下了辯證的思維方式以及關于自然的、歷史的和精神的世界在產生和消失的不斷過程中無止境地運動著和轉變著的觀念。不僅哲學,而且一切科學,現(xiàn)在都必須在自己的特殊領域內揭示這個不斷的轉變過程的運動規(guī)律。而這就是黑格爾哲學留給它的繼承者的遺產。”(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更重要的是,黑格爾的辯證法一旦得到唯物主義的改造,其作為主觀辯證法跟由實證科學所揭示的客觀辯證法實際上就成了一個東西。這種情況下,當務之急就不是繼續(xù)在“主觀辯證法”即哲學方面下功夫,而是在“客觀辯證法”即科學方面下功夫,包括在“利用辯證思維對這些科學成果進行概括”方面下功夫,正如恩格斯本人在“自然辯證法”方面所示范的那樣。
【正文】
在現(xiàn)代西方哲學家中,英國著名哲學家阿爾弗雷德·諾思·懷特海(AlfredNorthWhitehead,1861~1947)可謂是個興趣廣泛、思想獨特,且在多種學科中頗有建樹的大師級人物。這一點突出地表現(xiàn)在,他把數(shù)學家的嚴密與哲學家的智慧天才地融為一體,同時又在自然科學,尤其是理論物理學方面造詣頗深,有資格對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作出評論,甚至提出不同的見解,從而把數(shù)學家、邏輯學家、哲學家、半個科學家、科學史學家、教育家和社會學家集于一身,這在19世紀后半期至20世紀中葉的現(xiàn)代西方哲學家和思想家中是極為少見的。因此,日本懷特海研究專家田中裕稱之為“七張面孔的思想家”——數(shù)理邏輯學家、理論物理學家、柏拉圖主義者、形而上學家、過程神學的創(chuàng)始人、深邃的生態(tài)學家和持教育家立場的文明批評家。(注:[日]田中裕,2001年,第3頁。)
用今天的眼光看,懷特海一生盡管寫了許多著作,然而毫不夸張地說,《過程與實在》是其一生哲學思想精華之集大成,是其名符其實的代表作。用當代美國著名哲學家、美國加州克萊蒙特大學過程研究中心教授小約翰·B.科布和大衛(wèi)·R.格里芬的話說,這本著作是“最近兩個世紀以來最重要的哲學著作之一”,“是歷來最為復雜并最富創(chuàng)見的哲學論著之一”。(注:小約翰·B.科布和大衛(wèi)·R.格里芬,1999年,《過程神學》,曲躍厚譯,中央編譯出版社,第177頁。)
縱觀西方哲學發(fā)展史,《過程與實在》不僅是現(xiàn)代西方哲學的主要哲學著述之一,而且就整個西方哲學著述而言,該書絕對可以入圍最佳哲學著作之列。盡管由于20世紀以來分析哲學和各種形式的實證主義公開宣揚“拒斥形而上學”的巨大影響,同時,也由于懷特海本人在這部論著中使用了大量晦澀難懂的新概念和新范疇來表述其新思想,從而使這部高揚形而上學的著作在現(xiàn)代西方哲學的百花園里似乎有點受人冷落,不少人對這部著作敬而遠之,認為其中提出的思想似乎與現(xiàn)代西方主流哲學有些格格不入,然而“是金子遲早要發(fā)光的”。隨著分析哲學的式微及其與人本主義哲學相融合的趨勢,懷特海在《過程與實在》中所闡述的過程哲學或機體哲學思想,已經(jīng)日益受到越來越多的東西方有識之士的青睞。該書自問世以來,圍繞其所探討的諸多問題,已經(jīng)(借用過程哲學的術語來說)“生成”許多二手的研究性和闡釋性著作,并在美國逐漸“生成”一個過程哲學學派或有機哲學學派,出現(xiàn)了專門的研究機構——“過程研究中心”(設在美國加州克萊蒙特大學)。該書中所闡述的過程哲學思想已經(jīng)日益深入人心,被越來越多的人所接受。特別是隨著環(huán)境問題和生態(tài)問題的日益突出,以及宗教哲學研究在當代西方世界逐漸興起,懷特海的過程哲學和有機體思想更加被人們所重視,從而成為當代西方哲學中的熱門話題之一。
一、過程哲學的基本思想和觀點
從基本內容和特征來看,《過程與實在》可以說是一部張揚形而上學思辨理性的哲學杰作,是一部獨辟蹊徑、磨礪辯證發(fā)展過程思想的別開洞天的哲學著述,也可以說是懷特海集數(shù)十年(這本書是他在66歲以后開始撰寫的)數(shù)學、邏輯、歷史、科學和哲學的潛心思考,為我們精心熬制的一道高蛋白、高濃度的哲學靚湯。
《過程與實在》全書共分5編。第一編闡述了過程哲學的所謂方法問題,并且概要地闡述了過程哲學的基本范疇,以及過程哲學的宇宙論據(jù)以構成的觀念圖式。第二編則試圖運用這些觀念圖式來揭示構成文明思想之復雜結構的諸觀念和問題,如“事實與形式”、“自然秩序”、“機體與環(huán)境”、“主體性原則”、“符號參照系”、“命題”和“過程”等。為了獲得與哲學問題有關的人類經(jīng)驗的合理說明,他還考察了一組屬于17、18世紀的哲學家,尤其是笛卡兒、牛頓、洛克、休謨和康德的哲學觀點。他認為,這些哲學家中的任何人在闡述經(jīng)驗的基礎時都是片面的,但是,從總體上看,他們所給出的一般陳述則支配著后繼哲學的發(fā)展。第三和第四編則根據(jù)以上方法和觀念構造出一種機體哲學或過程哲學的宇宙學圖式,從而對傳統(tǒng)哲學中的時間、空間、因果性和認識論諸問題提出了一種全新的解釋。用懷特海的話說,建構過程哲學的宇宙論圖式的宗旨,是闡述一種嚴密的宇宙論觀念,通過直面各種有關的經(jīng)驗話題發(fā)展這些宇宙論觀念的意義,并且最后詳細闡述所有具體話題都可據(jù)之而發(fā)現(xiàn)它們的相互聯(lián)系的某種恰當?shù)挠钪嬲摗5谖寰巹t涉及到如何看待宇宙學難題的終極方法的最終解釋問題,并試圖回答“萬物最終歸結于什么?”這一問題。懷特海明確指出,這里的觀點接近于布拉德雷的觀點是不言而喻的。
在學術界看來,雖然懷特海在《過程與實在》中總是以“機體哲學”來指稱自己闡述的新哲學,并明確地指出該書致力于闡述的哲學理論叫做機體哲學,(注:參見懷特海,2003年,《過程與實在》,中文版,楊富斌譯,中國城市出版社,“作者前言”。)然而,用“過程哲學”來概括懷特海在該書中所闡述的基本思想和觀點,似乎更為確切。
根據(jù)筆者的理解,懷特海在《過程與實在》一書中所闡述的過程哲學的基本思想和觀點,主要有如下幾點:
首先,過程哲學明確地把自身設定為某種抽象的和思辨的形而上學理論,并認為形而上學對于人類的經(jīng)驗和認識具有其他學科不可替代的特殊作用。這使懷特海的過程哲學與當代西方哲學,尤其是各種形式的實證主義明確地“拒斥形而上學”的價值取向形成鮮明的對照。
在懷特海看來,“哲學是對抽象的說明,不是對具體的說明”。(見懷特海:《過程與實在》中譯本,楊富斌譯,中國城市出版社,2003年,第34頁。以下凡引此書,只注明頁碼)“形而上學范疇不是對顯而易見的東西所作的獨斷性陳述,而是對各種終極性的普遍原理所作的試探性的系統(tǒng)陳述。”(第13頁)對具體的經(jīng)驗現(xiàn)象的說明,是實證科學的任務,而對抽象和普遍的說明,才是形而上學的任務,因此,形而上學必然要創(chuàng)立一系列一般概念。形而上學創(chuàng)立一般概念的最終目的,不是要建立一個抽象的理性王國,而是要幫助人們更好地理解自然和宇宙。用懷特海的話說,“通過提供一般概念,哲學應當使人們對潛藏在自然母腹中的那些尚未變?yōu)楝F(xiàn)實的無數(shù)具體實例的認知變得更容易。”(第29頁)除此之外,形而上學所具有的現(xiàn)實目標之一,是精確地分析各種命題。不僅要分析形而上學的各種命題,還要分析諸如“今天吃飯有牛排”和“蘇格拉底是不朽的”這類極為普通的命題。盡管每一種哲學都會依次遭受被其他哲學所取代的命運,但是,由各種哲學體系所組成的總體,則表達了關于宇宙的各種各樣的普遍真理,并期待著對各種有效性領域進行協(xié)調和分工。(參見第12、19頁)
懷特海還具體分析了建構形而上學體系所要堅持的原則和手段。他說:“在恰當?shù)男味蠈W體系中,當我們還沒有精確地定義關于各種存在物的范疇圖式時,哲學爭論的每一個前提都是可以存疑的。”(第13頁)因此,他特別推崇笛卡兒的懷疑方法,并以此為前提,首先精確地定義了其形而上學的基本范疇圖式(共27種范疇),以此為基礎批判性地考察和分析了自古希臘哲學以來,特別是近代以來西方哲學各主要派別的基本思想。他還明確地指出,每一門科學都必定會設計自己的工具,而哲學所需要的工具是語言。(參見第18頁)然而,哲學又不能原封不動地照搬日常語言的原有用法,而是要賦予其特殊的涵義,使其成為哲學特有的專業(yè)語言。“哲學之所以使用自己的專業(yè)語言,表達了各種思想流派所具有的這樣一種意圖,即它們都試圖清晰地表達經(jīng)驗事實所預設的那些普遍觀念。由此可以推知,形而上學學說的任何創(chuàng)新,都展示著與流行的哲學文獻中所存在的那些事實陳述具有某種程度的不一致性。這種不一致性標志著形而上學方面的分歧程度。”(第21頁)
通常認為,形而上學理論作為哲學中最抽象的基本理論,是遠離人們現(xiàn)實的社會實踐活動的。然而懷特海則認為,形而上學與實踐具有密切的關系。他明確指出:“在‘實踐’中所發(fā)現(xiàn)的任何東西,必定都存在于形而上學的描述范圍之內。當這種描述不能包含這種‘實踐’時,這種形而上學就是不恰當?shù)模枰M行修正……形而上學只不過是對適合于全部實踐細節(jié)的那些普遍性所作的描述而已。”(第21頁)并且強調檢驗形而上學理論之真?zhèn)蔚臉藴适菍嵺`及其效用,當然,用他的話說,“任何形而上學體系都不能完全地期望滿足這些訴諸實踐的檢驗。這種體系充其量只是對所尋求的那些普遍真理的逼近。”(第22頁)
懷特海還明確地講道,每一種哲學理論中都有一種基本原則。在過程哲學中,“這種基本原則叫做‘創(chuàng)造性’。”過程哲學“拋棄了思想的主詞—謂詞形式,迄今為止就其前提而言,這種形式是對事實的終極特征的直接體現(xiàn)。結果,那種‘實體—性質’概念被排除,并且以動力學過程描述代替了那種形態(tài)學描述”。(第11頁)在這里,懷特海一方面堅持用創(chuàng)造性原則來說明宇宙及其過程,另一方面明確地提出了他的形而上學原理所采用的基本方法是以流變和生成為基本特征的動力學方法,而不是靜態(tài)的形態(tài)學描述方法。
那么,如何論證形而上學理論的正確性呢?對此,懷特海清醒地認識到:“哲學的主要危險在于證據(jù)選擇的狹隘性。”(第611頁)所以,懷特海盡力從各門自然科學(主要是現(xiàn)代物理學,特別是相對論和量子力學)、數(shù)學、邏輯、語言學和符號學等學科中廣泛地選擇證據(jù),尤其是以近代科學的發(fā)展(代表作就是其《科學與近代世界》一書)來說明和闡述其過程思想和機體哲學。
在談論哲學和形而上學的性質和功能時,懷特海還涉及到西方哲學的一般方法論問題。他認為:“歐洲哲學的興起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數(shù)學發(fā)展為一門抽象的普遍性科學所造成的。但是,在哲學后來的發(fā)展中,哲學方法一直深受這種數(shù)學樣板之害。數(shù)學的主要方法是演繹法,哲學的主要方法是描述性的概括法。在數(shù)學的影響下,演繹法被強加給哲學,作為其標準方法……對哲學方法的這種誤解,掩蓋了哲學在提供一般觀念方面的巨大功績,而這種一般觀念增加了我們對經(jīng)驗事實理解的清晰性。”(第17頁)這些論述對于我們今天深刻理解西方哲學方法論具有啟發(fā)意義,其內在意蘊尚需我們進一步作深入系統(tǒng)的研究。
其次,在本體論上,過程哲學堅持過程就是實在,實在就是過程。整個宇宙是由各種事件、各種實際存在物相互連接、相互包涵而形成的有機系統(tǒng)。自然、社會和思維乃至整個宇宙都是活生生的、有生命的機體,處于永恒的創(chuàng)造和進化過程之中。構成宇宙的基本單位不是所謂原初的物質或物質實體,而是由性質和關系所構成的“有機體”。有機體的根本特征是活動,活動表現(xiàn)為過程,過程則是構成有機體的各元素之間具有內在聯(lián)系的、持續(xù)的創(chuàng)造過程,它表明一個機體可以轉化為另一個機體,因而整個宇宙表現(xiàn)為一個生生不息的活動過程。因此,懷特海有時也把自己的這種實在論叫做“有機實在論”,認為“用物理學的語言來說,從唯物論向‘有機實在論’的這種轉化——正如這種新的觀點可以被稱呼的那樣——是用流動的能量概念取代靜止的質料概念”。(第564頁)
懷特海明確地反對傳統(tǒng)西方哲學的實體實在論觀點,認為構成世界的最終的基本單位既不是亞里士多德哲學意義上的“第一實體”,也不是笛卡兒哲學意義上的“實體”,更不是什么絕對的“精神實體”。
那么,什么是實際存在物呢?懷特海明確回答說:“實際存在物的本性惟一地在于,它是某種正在被攝入的事物。”(第73頁)何謂攝入?他說,實際存在物與宇宙中的每一項都有某種完全而確定的聯(lián)系。這種確定的聯(lián)系,就是它對那一項的攝入。所謂攝入有兩種類型,一種是積極的攝入,一種是消極的攝入。消極的攝入是把宇宙中的某一項從積極的促成作用中確定地排除,而積極的攝入則是對進入積極的促成作用中的那一項的確定的包含。這種積極的進入叫做對那一項的“感受”,其他存在物則被要求來表現(xiàn)任何一項是如何被感受到的。現(xiàn)實世界中的所有實際存在物,相對于某種作為“主體”的既定實際存在物而言,必然要被那個主體“感受到”,盡管一般來說這種感受是模糊不清的。(參見第73頁)
有時,懷特海也從實際存在物與主體的關系角度來界定實際存在物。在《過程與實在》中他曾明確地講道:“實際存在物既是從事經(jīng)驗活動的主體,又是其經(jīng)驗的超體。這就是主體—超體,而且這種描述中的任何一半都須臾不能離開我們的視野。當考察實際存在物自身的實在的內在構造時,在多數(shù)情況下將會使用‘主體’一詞。但是‘主體’永遠應當被理解為‘主體—超體’的縮寫形式。”(第50頁)有時,他又從實際存在物與事實的關系角度談到,“終極事實就是實際存在物,一切概莫能外;并且這些實際存在物就是經(jīng)驗的沉淀物,既錯綜復雜又相互獨立。”(第31頁)
懷特海認為,每一種實際存在物都可以用無數(shù)方法來分析。把實際存在物分析為各種“攝入”,是一種展示實際存在物的本性中最具體的成分的分析方式,這種分析方式可叫做“區(qū)分”。每一種攝入都能在其自身中再現(xiàn)實際存在物的各種普遍特征:它與外部世界是有關聯(lián)的,因而它具有某種“矢量特征”,它涉及到情感、意圖、評價和因果性。(第32頁)
與笛卡兒的二元論不同,懷特海的過程哲學試圖以某種單一類型的實際存在物為圖式,對宇宙進行富有洞察力的哲學描述。(第33頁)懷特海認為,實際存在物由于彼此攝入而相互關涉。實際存在物的這種共在事實叫做“聯(lián)結”。“那些直接的現(xiàn)實經(jīng)驗的終極事實就是這些實際存在物、攝入和聯(lián)結。對于我們的經(jīng)驗來說,所有其他一切都是派生的抽象物。”(第33頁)
對于實際存在物,不僅可以作形態(tài)學的分析,還可以進行發(fā)生學的分析。正是在發(fā)生學意義上,懷特海明確地把實際存在物看作一個過程。在他看來,實際存在物是變動不居的,它處于不斷流變的世界之中。根據(jù)過程哲學的觀點,“實際存在物完成之日,就是它毀滅之時。”(第150頁)這種創(chuàng)造物在不斷地毀滅,因而成為不朽的。“這個過程從發(fā)生學上說可以被分析為一系列預設了它們的先行者的那些次狀態(tài)。”(第281頁)因此,實際存在物是一個過程,這里存在著從狀態(tài)到狀態(tài)的生長;存在著整合與再整合的過程。(第517頁)這樣一來,整個宇宙,包括自然、社會和人的生命,都是由各種實際存在物的發(fā)展過程所構成的一條歷史軌跡,它在相當程度上是前后相承的。
總之,從本體論角度看,過程哲學“試圖把世界描述為那些個體的實際存在物的產生過程,每一種實際存在物都有其自身絕對的自我造就能力”。(第109頁)整個宇宙就“是一種面向新穎性的創(chuàng)造性進展”,而不是一種穩(wěn)定的形態(tài)學意義上的宇宙。(第407頁)
當然,關于實際存在物一直處于流動世界之中的觀念,并不完全是他的首創(chuàng)。懷特海指出,早在柏拉圖《蒂邁歐篇》中就有關于事物永遠處于生成和消滅過程之中的思想,因而其提出的過程觀念只不過是這種思想的延續(xù)和擴展而已。然而,他也批評道:“整個近代思想都在暗中預設了非進化的物質觀。直到最近幾年,惟一的選擇還是:要么物質性的宇宙是永恒的,它一直保持現(xiàn)在這種類型的秩序;要么它根據(jù)耶和華的命令而誕生和走向滅亡。”(第174頁)因此,他致力于根據(jù)近代科學成果來系統(tǒng)地和明確地闡述早在《蒂邁歐篇》中就已經(jīng)包含的過程思想。需要強調的是,懷特海從本體論上把“過程”看做是實在,把實在看做是過程,這與傳統(tǒng)的過程思想是有本質區(qū)別的。同時,懷特海還詳細地考察和論證了宇宙的過程性,并把這種過程明確區(qū)分為宏觀過程和微觀過程,分別對其作了詳細說明,這也是具有開創(chuàng)性貢獻的。懷特海明確指出:“過程有兩種類型:宏觀過程和微觀過程。宏觀過程是從已獲得的現(xiàn)實性向獲得之中的現(xiàn)實性的轉化;而微觀過程是各種條件的變化,這些條件純粹是實在的,已進入確定的現(xiàn)實性之中。前一過程造成了從‘現(xiàn)實的’向‘純粹實在的’轉化;后一過程造成了從實在的向現(xiàn)實的增長。前一過程是直接生效的,后一過程是目的論的。未來是純粹實在的,沒有成為現(xiàn)實;而過去是由諸現(xiàn)實性所組成的一個聯(lián)結。諸現(xiàn)實性是由它們的實在的發(fā)生狀態(tài)所構成的。現(xiàn)實是目的論的過程的直接性,實在是通過這種直接性而成為現(xiàn)實的。前一過程提供了那些實際上支配著獲得的條件,而后一過程提供了現(xiàn)實地所獲得的種種目的。‘有機體’概念以雙重方式同‘過程’概念相結合。由種種現(xiàn)實事物構成的共同體是某種有機體。但是,它不是一種穩(wěn)定的有機體。它是某種處于產生過程之中的未完成物。因此,就種種現(xiàn)實事物而言,宇宙的擴展是‘過程’的首要意義;而宇宙在其擴展的任何階段上都是‘有機體’的首要意義。”(第392頁)
再次,在認識論上,過程哲學也提出一些獨特看法。我們知道,近代哲學研究的中心問題就是認識論,而認識論的基本問題是主體與客體的關系問題,并認為主體與客體相區(qū)分是認識發(fā)生的前提。懷特海則認為,認識論問題和實在論問題若相互孤立起來,就不可能得到恰當?shù)慕鉀Q。認知者和被知者、知識與對象、觀念與事物的二元論,正是他認為近代哲學乃至整個西方哲學所具有的弊端。因此,他試圖用攝入概念來消解這種二元對立
以攝入思想為基點,懷特海所提出的一個重要觀點是,作為主體的自我是在過程之中出現(xiàn)的突現(xiàn)物。傳統(tǒng)的西方哲學認為,在實際進行認識和取得知識之前,必須先有認識者。而懷特海的觀點則與此相反。他認為,執(zhí)行攝入功能者即主體是攝入活動的產物。用懷特海的話說,感受者(feeler)是從自己的感覺活動中出現(xiàn)的統(tǒng)一體。同時,根據(jù)過程哲學的基本觀點,懷特海指出,傳統(tǒng)哲學中的“主體”一詞容易引起誤解,認為最好使用“超體”一詞來表達有關的思想。因為“這種作為主體的超體正是產生那些感受的過程的目的。各種感受不能與它們所要達到的目的相割裂;這種目的就是感受者。各種感受以感受者為目標,作為它們的目的因。各種感受就是其所是,以便使它們的主體可能是其所是”。(第406頁)
關于認識的客體,懷特海也不同意傳統(tǒng)西方哲學認識論的基本觀點,即把認識客體當作外在于認識活動和認識者的自在對象。相反,懷特海認為,任何東西只要在主體身上能夠喚起某種特定的活動,它就構成認識的客體。也就是說,客體也是在認識的過程中生成的,是與主體現(xiàn)實地發(fā)生關系的客觀對象,或者說是主體的認識活動所指向的對象。
就主客體的關系來說,懷特海認為,每一種實在的經(jīng)驗場合都是一個主體,場合的主體性隨場合的存在而存在。實際存在物從主觀性上永遠消失,在客觀性上卻是不朽的。消失中的現(xiàn)實性得到了客觀性,同時卻失去了其主觀的直接性。打個比方說,我們那些死去的祖先,作為直接的主體他們無疑已經(jīng)死去了,然而作為客體卻始終存在,永垂不朽仍受到我們的理解,并對我們產生著現(xiàn)實的影響。因而懷特海寫道,客體是自然中永遠不會消逝的元素。
如此看來,在認識過程現(xiàn)實地發(fā)生之前,根本無所謂主體和客體之分。主體和客體是在實際存在物的相互作用過程中逐步生成的,主體與客體的關系以及主體對客體的認識也是一個逐步生成的過程。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懷特海明確地批評近代以來在西方哲學中占主導地位的主客二元對立的思維方式,指出:“全部近代哲學都是圍繞著如何根據(jù)主詞和謂詞、實體和性質、殊相和共相而描述世界的困難為轉移的。其結果永遠與我們的直接經(jīng)驗相抵觸”。(第89頁)他認為,這種傳統(tǒng)哲學只能把我們引到某種孤立的實體之中,不能使我們更清晰地認識現(xiàn)實世界。而實際上,一種實際存在物被另一種實際存在物“攝入”或“感受到”,是一種完全的相互作用。而且主體的“意識是以經(jīng)驗為先決條件的,而不是經(jīng)驗以意識為先決條件”。(第95頁)這同近代哲學所強調的認識主體必須具有自我意識為前提才能進行認識的觀點形成鮮明對照。他還強調,某物要成為現(xiàn)實的認識對象,就必定意味著所有現(xiàn)實事物都同樣要成為客體,同時還意味著,全部現(xiàn)實物都要成為主體,每一個主體都要攝入它由此產生的宇宙。
就身心關系而論,在懷特海看來,“物質活動和精神活動難解難分地相互交織在一起。”這同笛卡兒明確堅持的身心二元論及洛克的有關論點也大相徑庭,因為在他們看來,物質世界與精神世界是相互獨立的兩個世界,盡管這兩個世界具有難以說清的偶然聯(lián)系。(參見第594頁)過程哲學則把物質和精神、身體和心靈看做是同一個過程中的兩個要素,認為兩者不可分割地聯(lián)系在一起,這對我們深刻理解身心關系具有重要啟發(fā)作用。
在過程哲學中,知識被當做過程之中的中介狀態(tài),認識屬于一種主觀的形式,這種主觀形式或者被客觀內容吸收到滿足的主體性之中的那種功能所承認,或者不被其承認。(參見第293頁)對于“感受”,過程哲學也有自己的獨特理解。它把“感受”歸之于整個現(xiàn)實世界,而不僅僅是主體的感受。懷特海指出,“感受”可從以下幾個方面來考察:(1)所感受到的實際場合;(2)所感受到的永恒客體;(3)所感受到的各種感受;(4)它自身的主觀的強度形式。在這種合生的過程中,這些不同的感受會繼續(xù)達到更寬廣的整體感受的普遍性。(第386頁)“從所有方面看,感受都是確定的,具有確定的主體、確定的原初材料、確定的否定性攝入、確定的客觀材料和確定的主觀形式。”(第405頁)感受是主體內在地包含的一個方面,因此,“感受不能從包含著它的實際存在物中抽象出來。這種實際存在物叫做感受的‘主體’。正是借助于其主體,感受才成為一種事物。”(第406頁)這方面的深刻蘊意,也有待于我們進一步挖掘。
懷特海還考察了語言、命題的本質及其作用。他說,每一種實際存在物都是一種經(jīng)驗博動,包含著經(jīng)驗范圍內的現(xiàn)實世界。他認為,過程哲學中的判斷理論既可以被很好地描述為一種符合論,也可以被描述為一種融貫論。而實際上它是一種符合論,因為它把判斷描述為關于某種命題與客觀化的聯(lián)結之間的一致性或不一致性綜合攝入的主觀形式。(第347頁)在懷特海看來,判斷是主體在過程之中的某種感受。就這種主體而言,它有可能是正確的,也有可能是不正確的,而命題則是對判斷的分析。判斷是一種綜合感受,是感受的某種決定,而命題則是所感受的內容,而且只是被感受到的材料的一部分。(第351頁)懷特海對判斷和命題所作的這種區(qū)分和界定,也值得我們從認識論上進一步研究。
懷特海還把過程哲學與康德的先驗哲學作了對比。他認為,過程哲學是對康德哲學的顛倒。他說,《純粹理性批判》描述了主觀材料進入客觀世界的現(xiàn)象之中的過程,而過程哲學則試圖描述客觀材料如何進入主觀的滿足之中,以及客觀材料中的秩序如何提供主觀滿足之中的強度。在康德看來,世界是從主體中顯現(xiàn)出來的;而在過程哲學看來,主體是從世界中顯現(xiàn)出來的——世界是“超體”而不是“主體”。(第162頁)對于“主體是從世界中顯現(xiàn)出來的”這一觀點,也值得我們進一步思考與分析。
對于認識結果的檢驗問題,懷特海提出一個非常重要的思想:“恰當?shù)臋z驗不是最終的檢驗,而是過程的檢驗。”(第24頁)這在現(xiàn)代西方哲學中可謂獨樹一幟。眾所周知,科學理論的檢驗問題是現(xiàn)代西方科學哲學中的一個熱門話題,也是一個難題。“過程檢驗”論也許是一個值得進一步探討的新途徑和新方法。
此外,從認識論角度看,過程哲學還試圖建構一種對純粹感受的批判。(第207頁)為此,懷特海詳細考察了感覺、知覺、判斷、直覺、因果觀念、審美體驗和符號等在認識過程中的作用,并且考察了有意識的知識的正確性何以保證的問題。
最后,從方法論上看,過程哲學所使用和所推崇的方法是所謂發(fā)生學方法。與過程思想相一致,懷特海試圖以動態(tài)原則和過程原則來重建哲學,并以一系列新范疇和新闡釋來系統(tǒng)闡述其過程哲學的基本主張,力求避免對自然的二重化、簡單位置的謬誤和誤置具體性的謬誤等。
二、過程哲學對我們的啟示
要對懷特海過程哲學思想作出全面而科學的評價,尚需進行全面系統(tǒng)的研究,至少需要用一部專著來作解釋。這里僅就其對我們的啟示,作一些初步概括。
我們知道,人類思想中最寶貴、最重要、最有用的屬性之一,是它有能力一般性地揭示并解釋現(xiàn)實世界的構造。不管我們是否同意或是否完全同意懷特海提出的過程哲學的基本思想和觀點,我們必須首先看到和承認,過程哲學是懷特海對現(xiàn)實世界的構造所提出的一種解釋方式、一種概念圖式、一種新的理論范式。盡管這種解釋方式和概念圖式不是最終的和絕對的,懷特海就明確反對把任何解釋圖式和方式看做是最終的和絕對的,并稱之為獨斷式的教條,但必須承認,這是現(xiàn)代西方哲學家提出的一種新的解釋方式和圖式。這種解釋方式明顯地不同于傳統(tǒng)西方哲學的解釋方式。總體上說,以往的西方哲學家都是以某種實體為出發(fā)點去考察世界,因而要么把這種實體歸結于某種物質實體,要么歸結于某種精神實體。近些年來,又有人以“場”和“系統(tǒng)”等為視角來解釋世界。其實,這些解釋方式都是以實體思維方式為出發(fā)點的,因而歸根到底不可避免地會以不同形式的靜態(tài)的形態(tài)學分析方法和思維方式去看待世界。而過程哲學則完全是一種新視角和新范式,它堅持過程就是實在,實在就是過程。由此看來,不論是從物質實體、精神實體,還是從場和系統(tǒng)出發(fā)去解釋世界,本質上都是一種靜態(tài)的形態(tài)學分析,這種分析的結果不符合活生生的現(xiàn)實世界。相反,若從過程角度來看,一切存在物都不是靜止不動的,也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處于永不停息的生成和發(fā)展過程之中(個體存在物還有一個衰退過程),這種過程性就是它們的本真狀態(tài)。顯然,這種過程實在論同傳統(tǒng)的實體實在論具有明顯的和本質的區(qū)別,它所蘊含的生成和發(fā)展理念同傳統(tǒng)的實體實在論所蘊含的靜止不變的理念是針鋒相對的。
可能有人會說,在西方哲學史上,許多具有辯證思維的哲學家,不是早就指出了事物是不斷發(fā)展變化的嗎?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就已經(jīng)明確指出“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其他哲學家也強調過事物的發(fā)展變化和變動不居的思想,尤其是德國古典哲學大師黑格爾集西方哲學辯證法之大成,系統(tǒng)論述了世界是發(fā)展過程的基本思想;經(jīng)典作家恩格斯在《費爾巴哈論》中更是明確地講過“世界不是一成不變的事物的集合體,而是過程的集合體”(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1975年,人民出版社,第244頁。)等等。
但是,不管是西方哲學史上的辯證法大師也好,經(jīng)典作家也好,他們都不是從本體論上談論現(xiàn)實世界或實在世界的過程性的。眾所周知,德國古典哲學家黑格爾所講的是絕對觀念自我運動、自我發(fā)展的過程,而自然、社會和思維的運動、變化和發(fā)展過程,只不過是這個絕對觀念的外化而已。恩格斯所講的“世界是過程的集合體”的思想,也是在堅持“世界的物質統(tǒng)一性”的前提下,在堅持“世界的真正的統(tǒng)一性在于它的物質性”這個本體論前提下,談論物質的運動、變化和發(fā)展的。反過來說,恩格斯并非是在本體論意義上談論世界的過程實在性,這同懷特海的過程哲學的基本出發(fā)點是不一樣的。不管我們是否同意懷特海的這種“過程即實在”的基本觀點,都必須首先承認和弄清其過程哲學的這種基本理論取向。
所以我們認為,懷特海自覺地建立這樣一個以過程為實在的形而上學體系,并自覺地以這個體系為概念圖式或理論范式,批判一切其他與此相悖的哲學觀點,包括在西方哲學史上長期占主導地位的預成論觀點、主客二元對立觀點等,并試圖以過程為基點建立一種新哲學,這是一種全新的嘗試。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可以說,過程哲學是超越傳統(tǒng)西方哲學中的實體實在論和主客二元對立的思想方式的新嘗試,從而有可能成為現(xiàn)代西方哲學的生長點之一。
當然,正如某些批評家所說,懷特海在所有這些爭論點上都只是提出了問題,并試圖解決之,然而最后卻沒有成功,因而他的思想只具有過渡性質。譬如,他一方面批判機械唯物論將自然分解成靜態(tài)的物體和變化的特征,他自己卻又將自然分解成相反的形態(tài):動態(tài)的物體(事件、過程)和靜態(tài)的特征(永恒客體)。他一方面認為實際存在物是最終的實在,同時又承認上帝是最終創(chuàng)造者,(第201頁)其他一切都是創(chuàng)造物。他一方面堅持過程就是實在,同時又承認永恒客體也是實在等等。
此外,作為一位數(shù)學家和邏輯學家出身的哲學家,他本應對“過程”概念給予科學的和嚴格的界定,然而,縱觀《過程與實在》,他似乎并未給出一個涵義清晰明白、沒有歧義的“過程”定義。因此,對于他所說的過程究竟是什么,出現(xiàn)了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不同解釋。
最后,尚需指出的是,懷特海一方面批判一切唯物論的實體觀點,同時,又在暗中偷用唯物論的客觀實在概念。作為一位對黑格爾哲學缺乏研究的哲學家,他也沒有對馬克思的辯證唯物論哲學給予多大關注,因此,馬克思和恩格斯通過引進科學的實踐觀而在哲學上所實現(xiàn)的革命性變革,特別是馬克思和恩格斯在改造黑格爾哲學的基礎上所論述的“世界不是事物的集合體,而是過程的集合體”的唯物辯證的過程哲學思想,根本不可能進入他的視野。
懷特海的過程哲學之所以出現(xiàn)這些問題,可能與其長期作為數(shù)學家,在他身上烙下了太深的理性主義理想和習慣有關,以至于使他雖然銳意重建西方哲學,也難以割舍西方哲學傳統(tǒng)的理性主義靜態(tài)邏輯觀點。同時,由于他只看重靜態(tài)邏輯,而對自黑格爾以來直到馬克思和恩格斯所繼承發(fā)展的辯證邏輯不甚了解,這樣,當他試圖借助靜態(tài)邏輯去重建動態(tài)的實在時,便遇到了不可克服的理論困難。所以,美國學者巴姆批評懷特海說:“機體哲學極性不夠,不夠層次論,不夠辯證法,因而不夠有機性。從‘感受’、‘攝入’、‘想象’的意義上說,機體論哲學也過于唯心論,這些術語都采自經(jīng)驗的心理方面,偏重于表達存在界的極限特征。”(注:[美]阿爾奇·J.巴姆,1998年,第342頁。)還有些批判者說,懷特海“本可以繼續(xù)發(fā)揮一種妥協(xié)的方法以自己的術語去處理過程,而以自己的術語研究過程就意味著試圖在過程之中發(fā)現(xiàn)一種功能結構,而不是在過程之外去發(fā)現(xiàn)一種永恒絕對的‘實在’”。(注:[美]阿爾奇·J.巴姆,1998年,第338頁。)這種批評的另一種說法是,他雖然反對自亞里士多德以來的邏輯中所鑲嵌的主語—謂語觀念,然而,當他論述他的哲學時,卻仍然在運用主語—謂語式的語言進行思維,這樣,他通過其形而上學體系的論述,在他所反對的前提下,卻讓這種語言盤踞得更加頑強。因此,在他的著作中所貫穿的基本思想,不是借助于過程思想使邏輯動態(tài)化,而是借助于永恒客體使邏輯靜態(tài)化,這類似于從亞里士多德的哲學回到了柏拉圖的哲學,因而難怪懷特海認為,歐洲哲學傳統(tǒng)最可信賴的一般特征是:它是由柏拉圖的一系列注腳所構成的。此外,根據(jù)巴姆的看法,懷特海哲學中還存在著一種雙重還原主義傾向,這就是說,他將實際場合的存在還原成了轉瞬即逝的流變,又把實際場合的本性還原成了永恒客體。其實,實際場合只要達到有機狀態(tài),就會作為一種功能結構狀態(tài)持續(xù)地發(fā)揮作用,而實際場合的本性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永恒客體,而是不斷生成和變易的存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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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詞:會計理論哲學思想經(jīng)濟實質
在會計學科體系中,會計學原理具有基礎和核心的地位,學好會計學原理,對于學好后續(xù)會計課程具有決定性意義。如果把會計學科體系看作一顆樹,會計學原理則是這顆樹的樹根,“根深才能葉茂”。因此,只有學好會計學原理,才能順利進入會計科學殿堂,才具有必備的能力在這座殿堂里進行探索。但是,會計學原理既具有很強的實踐性和技術性,又具有很強的理論性和抽象性,而普通高校的教學對象在學習會計學原理之前不僅對該學科一無所知,而且嚴重缺乏相關的社會實踐經(jīng)驗,這必然使教學雙方都感到困難重重。據(jù)筆者了解,財務會計專業(yè)的本科畢業(yè)生不明白會計等式的經(jīng)濟實質者為數(shù)不少,不少畢業(yè)生只掌握了會計問題的表現(xiàn)形式,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通俗的說,就是沒有開竅。究其原因,就是我們會計教學工作者,片面的理解了培養(yǎng)應用型人才的教學目標,表現(xiàn)在教學實踐中就是過分注重會計分錄和報表編制等技術性問題本身,沒有很好的貫徹“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教育哲學思想,[1]這不僅造成教學負擔過重,而且事與愿違,所培養(yǎng)的學生缺乏理論根基,其應用能力只能適應一時,很難跟上會計理論改革和會計實踐變化的步伐。筆者認為,會計學是建立在唯物辯證法基礎之上的,解決會計學教學難點的基本方法就是要牢牢把握住會計學所體現(xiàn)的哲學思想,廣泛采用辯證分析的教學方法,使學生通過對會計理論的辯證分析加深對會計現(xiàn)象經(jīng)濟實質的理解。本文以會計學原理的幾個基本問題為例,闡述會計學的哲學基礎以及辯證分析法在教學中的具體應用,以期拋磚引玉。
一、會計等式所體現(xiàn)的哲學思想
會計等式是設置賬戶、復式記賬、編制會計報表的理論依據(jù),是會計理論的基石。它全面反映了資金運動的過程和結果,體現(xiàn)了會計對象各要素之間的辯證統(tǒng)一關系,[2]其重要性和所蘊含的經(jīng)濟內容的復雜性不言而喻。因此,如何理解和把握會計等式,自然就成為會計原理教學中的重要問題和難點。資金在運動中呈現(xiàn)兩種狀態(tài):相對靜止狀態(tài)和顯著變動狀態(tài)。因此,理解會計等式也必須區(qū)分這兩種狀態(tài)。從資金運動相對靜止的狀態(tài)來理解,會計等式由資產和權益(權益包括負債和所有者權益)所構成。資產和權益是資金的兩個不同側面,體現(xiàn)著資金的二重性:資產表明資金的使用去向或占用形態(tài),構成資金的物質內容,體現(xiàn)著資金的自然屬性;[3]權益表明資金的取得方式或來源渠道,構成資金的社會經(jīng)濟關系,體現(xiàn)著資金的社會屬性。可見,資產是權益的物質基礎,權益則表明了資產的歸屬。通俗地講,在資產的背后,隱藏著各種不同的利益要求,其中:負債對企業(yè)資產的利益要求表現(xiàn)為企業(yè)債權人要求企業(yè)到期還本付息,所以也稱之為債權人權益;所有者權益對企業(yè)資產的利益要求表現(xiàn)為企業(yè)所有者要求企業(yè)對其資本保值和增值,在股份公司也稱為股東權益。這種與資產相聯(lián)系的利益要求權就是會計學所闡述的權益。[4]可見,資產和權益之間既相互依存又相互制約,存在著不可分割的內在聯(lián)系,由此形成了靜態(tài)會計等式(基本等式):資產=權益。對于這一關系,人們往往把它理解為資產和權益在數(shù)量方面的必然相等,但這只是資產與權益內在聯(lián)系的表現(xiàn)形式。從本質上看,這一平衡關系反映了資產和權益在對立統(tǒng)一運動中相互作用的過程和結果,體現(xiàn)著資產所有權、債權與資產經(jīng)營權之間的社會經(jīng)濟關系。會計等式的左邊,不僅反映企業(yè)資產的總量(存量)是多少,更重要的是反映企業(yè)資源的配置狀況(資產結構);會計等式的右邊,不僅反映權益總量是多少,更重要的是反映企業(yè)經(jīng)濟關系的形成情況和現(xiàn)狀(權益構成)。因此,會計等式所揭示的實質是企業(yè)的資源配置與企業(yè)的社會經(jīng)濟關系之間的對立與統(tǒng)一:企業(yè)資源的配置合理與否,決定著企業(yè)經(jīng)濟關系的性質(良性循環(huán)或惡性循環(huán)),而企業(yè)經(jīng)濟關系的處理是否適當,又反過來制約著企業(yè)資源的配置(調整資產結構是否有足夠的資金來源作保證)。微觀經(jīng)濟學研究什么?筆者以為,其研究的核心問題就是資源配置和經(jīng)濟關系以及兩者之間的相互聯(lián)系。會計等式乃至會計學就是為研究這些問題提供基礎數(shù)據(jù),從現(xiàn)實的角度反映一個企業(yè)這些問題的當前狀況,從而成為一門應用經(jīng)濟學。從動態(tài)的角度觀察,資金的運動過程可以概括為這樣幾個方面:資金投入、資金運用、資金退出。資金投入企業(yè)會引起資產和權益同時等量增加(增加資源的同時形成新的經(jīng)濟關系);資金退出則會引起資產和權益同時等量減少(減少資源的同時解除某些經(jīng)濟關系);資金運用則可能引起:資產內部有關項目同時等量增加和減少(資源配置)、權益內部有關項目同時等量增加和減少(調整經(jīng)濟關系)、發(fā)生費用(導致資產減少或負債增加)、實現(xiàn)收入(引起資產增加或負債減少)。可見,資金在運動中可能會引起資產、負債、所有者權益、收入、費用等多個會計要素發(fā)生變化,而每個要素的變化都會直接或間接的與其它要素發(fā)生聯(lián)系。這種聯(lián)系綜合起來就形成了動態(tài)會計等式(綜合會計等式):資產=權益+(收入-費用)。如何理解動態(tài)會計等式呢?如果看不到會計等式各要素之間的辯證關系,僅僅從其形式出發(fā),就會從靜態(tài)會計等式和動態(tài)會計等式的比較中得出一個荒謬的邏輯:除非收入等于費用,否則這兩個公式自相矛盾。事實邏輯是:收入與費用相等是偶然的,不相等則是必然的,二者之間對立統(tǒng)一的結果表現(xiàn)為利潤或虧損,即,收入-費用=利潤。這還只是問題的一面,問題的另一面是:收入的實現(xiàn)會引起資產增加或負債減少或二者兼有;費用的發(fā)生所導致的結果則相反。即收入和費用的增加不僅僅使其本身發(fā)生了量的變化,也同時使資產或權益發(fā)生了變化;而資產和權益的變動不一定都是由收入或費用的發(fā)生所引起,如資金投入和資金退出。這說明,動態(tài)會計等式與靜態(tài)會計等式中的資產和權益不僅在數(shù)量方面存在差異(動態(tài)等式中的資產和權益既包括存量還包括增量),其所體現(xiàn)的經(jīng)濟實質(資源配置和經(jīng)濟關系)也發(fā)生了變化。可見,動態(tài)會計等式全面揭示現(xiàn)了資產、權益、收入、費用等各個會計要素之間對立統(tǒng)一的辯證關系,是人們對經(jīng)濟現(xiàn)象從會計對象出發(fā)所作出的哲學概括,從而成為會計理論的基石。
二、借貸記賬法所體現(xiàn)的哲學思想
“借”、“貸”二字是一對矛盾概念,原意表示“債權”、“債務”,但在借貸記賬法中,這兩個字卻被賦予了更豐富的涵義,被用來表示多對矛盾概念:(1)分別表示一個賬戶的左方和右方;(2)分別表示某個會計要素的增與減;(3)分別表示資產和權益;(4)分別表示收入和費用。用一對簡單的矛盾符號同時表示多對矛盾概念,這一方面表明了借貸記賬法的科學性,另一方面也給初學者造成了理解上的困難。問題的關鍵在于如何系統(tǒng)地闡述其所體現(xiàn)的對立統(tǒng)一思想并將其所蘊含的辯證關系簡單而又形象地刻畫出來,茲以圖1予以說明:圖1借貸記賬關系圖圖1說明:從動態(tài)角度看,“借”,既表示資產和費用的增加,又表示權益和收入的減少;“貸”既表示權益和收入的增加,又表示資產和費用的減少。從靜態(tài)角度看,由于賬戶的余額是借貸雙方增減變化后的結果,通常在賬戶記錄增加的一方,即資產和費用賬戶的余額在借方,權益和收入賬戶的余額在貸方(收入和費用賬戶的余額是指期末結轉前的余額)。換言之,借方余額表示資產和費用,貸方余額表示權益和收入。這樣,資產與權益之間的平衡也就表現(xiàn)為借貸平衡。在特殊情況下,如果某資產賬戶出現(xiàn)貸方余額,則說明該賬戶此時的性質發(fā)生了變化,由資產性質轉化為權益性質;同樣,如果某權益賬戶出現(xiàn)借方余額,則說明該賬戶此時由權益性質轉化為資產性質。例如:“應收賬款”賬戶(資產)如果出現(xiàn)貸方余額,則這一余額的實質是預收賬款(負債)。這一情況的產生,正是由于“借”、“貸”這對矛盾符號同時表示多對矛盾概念的結果,說明借貸記賬法為設置雙重性賬戶提供了可理解的基礎。同時也說明,只有深刻理解借貸記賬法所內含的對立統(tǒng)一思想,才能正確理解和運用賬戶,才能根據(jù)賬戶余額方向判斷賬戶的現(xiàn)時性質,正確地編制會計報表。
三、賬戶設置所體現(xiàn)的哲學思想
根據(jù)馬克思《資本論》所論述的再生產原理,企業(yè)生產經(jīng)營的各個階段、各個環(huán)節(jié)相互依存相互制約,存在著對立統(tǒng)一的辯證關系。各階段體現(xiàn)著資金運動的形態(tài)變化,資金的各種形態(tài)“在空間上并存,在時間上繼起”,形成了一個又一個辯證統(tǒng)一的循環(huán)過程。這個過程所體現(xiàn)的對立統(tǒng)一規(guī)律正是設置與運用賬戶的哲學和經(jīng)濟學依據(jù)。換言之,賬戶的設置以及賬戶之間所形成的關系必須體現(xiàn)這一規(guī)律的要求,教學中只有充分揭示這一規(guī)律,才能使學生真正理解每一賬戶的作用以及賬戶的對應關系,使教學困難迎刃而解。茲以圖2概括說明工業(yè)企業(yè)主要賬戶的設置及其作用:圖2說明,各賬戶之間的關系充分體現(xiàn)著資金運動中的對立統(tǒng)一關系。會計的基本職能之一就是反映這種關系的具體變化過程和結果。進一步分析還可發(fā)現(xiàn),這種關系表面上反映的是物與物之間的關系,實質上反映了人與人之間的經(jīng)濟關系。例如,“物資采購”賬戶從表面來看反映的是物資采購情況(采購成本和在途物資),實質上卻體現(xiàn)著采購部門和采購人員的經(jīng)濟責任;物資驗收入庫,物資成本從“物資采購”賬戶轉入“原材料”賬戶,不僅表明庫存材料的增加,還表明在該批物資上所產生的經(jīng)濟責任已轉移到材料倉庫保管部門和保管人員身上,既體現(xiàn)了資金形態(tài)的變化,還體現(xiàn)了兩個不同部門之間經(jīng)濟責任的轉移與落實。誰應該負什么責任,負多大責任,在賬戶中一目了然。這不僅說明設置賬戶的目的不僅僅只是為了實現(xiàn)會計的反映職能,同樣也是為了實現(xiàn)會計的監(jiān)督職能;[5]而且進一步說明,賬戶的設置只有充分體現(xiàn)資金運動中的對立統(tǒng)一關系,才能同時滿足會計實現(xiàn)其兩大基本職能的需要。可見,每一個賬戶不僅僅反映資金運動的某個方面,賬戶之間的辯證聯(lián)系即賬戶對應關系則反映了資金運動的來龍去脈、來蹤去跡,并為會計監(jiān)督提供了現(xiàn)實依據(jù)。
四、會計報表所體現(xiàn)的哲學思想
資產負債表和利潤表從形式上來看,是會計等式以一定格式的表格的具體化。前者是“資產=權益”這一基本會計等式的具體化,后者是“收入-費用=利潤”這一等式的具體化,而綜合會計等式的具體化則通過各個報表之間的具體聯(lián)系體現(xiàn)出來。因此,會計等式所體現(xiàn)的哲學思想,最終集中體現(xiàn)在不同的會計報表以及各會計報表之間;從內容上來看,會計報表主要是根據(jù)賬戶資料編制的,是對賬戶記錄所進行的綜合總結。因此,在賬戶設置與運用中所體現(xiàn)的哲學思想最終也都集中體現(xiàn)在不同的會計報表以及各會計報表之間。在資產負債表中,左邊按流動性排列各種資產,右邊按先負債后所有者權益排列各種權益,負債再按其流動性排列,所有者權益再按原始資本和增值資本排列。表面上看,這只是一個形式問題,實質上,正是這種形式才得以將其所體現(xiàn)的哲學思想和經(jīng)濟關系清晰地展現(xiàn)出來:從左右兩邊分別可以看出資金的空間分布(資源配置)狀況和資本的現(xiàn)實結構(經(jīng)濟關系),從左右兩邊之間的對照可以看出資源配置的合理與否對現(xiàn)實經(jīng)濟關系所產生的實際影響,以及經(jīng)濟關系順暢與否對資源配置所產生的反作用情況,從而為下一時期調整資源配置和理順經(jīng)濟關系提供事實依據(jù);利潤表按利潤產生的主次因素分段計算各層利潤,以便分析利潤的來源構成和不同因素對利潤的最終結果所產生的影響,進而為分析企業(yè)經(jīng)營結構的合理性和企業(yè)的發(fā)展前景提供事實依據(jù);現(xiàn)金流量表是基于現(xiàn)金資產在企業(yè)經(jīng)營與發(fā)展中的極端重要性和在權責發(fā)生制下編制的利潤表所產生的缺陷而產生的。現(xiàn)金資產的存量與增量,尤其是增量的來源情況,不僅對于真實的反映企業(yè)經(jīng)營成果和財務狀況具有極端重要的價值,而且是調整企業(yè)資源配置,處理和改善企業(yè)經(jīng)濟關系的重要的依據(jù)。現(xiàn)金流量表就是為揭示企業(yè)現(xiàn)金資產的變化情況以及現(xiàn)金增量的來源構成而產生的。上述三張基本會計報表所蘊含的哲學思想不僅體現(xiàn)在各自的報表之中,還體現(xiàn)在它們之間的相互聯(lián)系之中。例如,利潤表中的凈利潤是形成資產負債表中資產和所有者權益增減變動的基本原因之一,現(xiàn)金流量表中的現(xiàn)金凈流量是利潤表按現(xiàn)金制調整后的凈利潤,等等,說明這些報表之間相互聯(lián)系、不可分割的辯證關系,它們既分別從企業(yè)經(jīng)營的不同側面反映企業(yè)的經(jīng)營狀況,又相互聯(lián)系在一起反映企業(yè)經(jīng)營的全貌,構成了一個完整的會計反映體系。因此,只有用辯證唯物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對會計報表進行分析,以普遍聯(lián)系和發(fā)展變化的眼光看待會計報表中的每一個數(shù)字,才能洞察這些數(shù)字背后所蘊藏的經(jīng)濟實質,才能對一個企業(yè)的現(xiàn)時經(jīng)濟活動和未來發(fā)展前景做出科學的評價和預則。綜上所述,會計學是一門建立在唯物辯證法和理論經(jīng)濟學基礎之上的經(jīng)濟應用科學,只有牢牢把握住其中的哲學思想,采用辯證分析的教學方法,由表及里、由此及彼、動靜結合、相互聯(lián)系的進行教學,才能把會計問題的經(jīng)濟實質講深講透,才能取得舉一反三、事半功倍的效果,才能提高學生理解會計問題、分析會計問題的能力,才能使學生在會計實踐中具有持久的適應能力和發(fā)展?jié)摿Α?/p>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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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政治教育本質是一個哲學問題,思想政治教育作為一項實踐活動,具有很強的現(xiàn)實性、社會性、和政治性。思想政治教育實踐活動,在不同的歷史時期都發(fā)揮著積極的作用。思想政治教育能做作為一種普遍的社會存在,在于它能夠滿足人的生存和發(fā)展需要的價值意義。對于思想政治教育本質的探討,學界提出了許多重要的見解,深化了對其本質的認識,但沒有形成統(tǒng)一界定。毋庸置疑,思想政治教育是針對人的活動的現(xiàn)象,在社會共同體中,個人與集體活動中的辯證關系也需要一種全面的辯證的視角去解釋。社會哲學是一種對于社會生活現(xiàn)實的總體性把握[1],要把握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質,需要社會哲學范式這一視角對思想政治教育活動產生和需要的必然性與普遍性問題反思,這與認為“社會哲學范式下的思想政治教育強調把社會政治的需要看作其出發(fā)點和歸宿”[2]的觀點不同。基于社會哲學思維方式,探究“思想政治教育是其所是”在生活實踐中如何體現(xiàn)的,在社會關系中把握,才能正確體現(xiàn)其本質。
1目前對思想政治教育本質研究現(xiàn)狀
思想政治教育作為一種普遍性的客觀存在,在不同時代和國家表現(xiàn)為不同的樣態(tài)。針對思想政治教育本質的研究,許多學者對于思想政治教育本質的界定是從一定統(tǒng)治階級、階級意識形態(tài)來界定的,“意識形態(tài)性說”認為,“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質屬性是階級性或意識形態(tài)性,它規(guī)定著思想政治教育的根本性質和方向,是思想政治教育的主導屬性”[3]。意識形態(tài)性的核心是政治性和階級性,是指的是觀念上層的建筑,是政治的法律的思想的觀念,社會主義的意識形態(tài)是大眾的,是文化自覺的體現(xiàn)。社會主義社會初級階段的主要矛盾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生產力之間的矛盾,需要在社會關系中把握思想政治教育的特殊性。意識形態(tài)說發(fā)現(xiàn)了思想政治教育階級意識功能傳播,在這一社會關系中顯現(xiàn)思想政治教育的功能發(fā)揮。思想政治教育中的“政治”,“源于社會系統(tǒng)中的政治對思想政治教育的規(guī)定,實質是政治在思想政治教育體系中的滲透”[4]。政治是對公共事務的安排和治理,它自始至終都有公共性的向度[5]。政治性只是人的群體歸屬需要的一部分,另外還有道德教育和價值觀教育。在原始人群內實際上是存在著為大家都認可的行為標準和活動準則,也就是在社會主義社會不同發(fā)展階段,體現(xiàn)的是思想政治教育目的性,從根本上看,在階級蒙昧時期,在社會思想領域中不存在著思想體系的明顯分化,政治社會中只存在著一套較為完備的具有明顯的政治傾向性的思想體系。道德是統(tǒng)治階級的道德,政治是一個統(tǒng)治階級對被統(tǒng)治階級的強制,是統(tǒng)治階級的價值觀,即政治同化了道德和宗教,因此,政治性對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質做概括是不能覆蓋思想政治教育的整個范圍和全部現(xiàn)象,只是思想政治教育活動被需要的體現(xiàn),無法體現(xiàn)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質。思想政治教育活動是主體間性活動,在現(xiàn)實上,思想政治教育活動有一個前提性承諾,具有確定的價值取向和導向的,盡管人類社會的各個歷史時期及其不同人群、各個階層和學者們,對于思想政治教育內涵的認識和理解不同,然而對于其歷史正當性、社會價值取向和作為人類需要的一項活動是共通的。這也是思想政治教育活動是一種社會活動,存在相同的現(xiàn)象,即能夠用一種關注社會活動的方法來研究思想政治教育活動,從根本上來把握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質。
2思想政治教育本源性探究
對思想政治教育本質的準確把握應該從思想政治教育的原始發(fā)生去追問其為何存在。基于這樣的路徑去尋求它的本質,也是對“思想政治教育是什么”的回答。思想政治教育活動作為人的一項活動,發(fā)端于人與人之間的交往的思想活動。簡單的社會活動和社會交往是原始社會人進行的一種生活方式,主要體現(xiàn)在群居生活,伴隨著意識、情感、規(guī)則的發(fā)生與發(fā)展。北京師范大學教授黃濟把這種原始形態(tài)的德性稱之為“生活式的德育”,盡管這種生活式德育及其原始,但它已經(jīng)歷史性地“承擔著社會生產性和生活性”,“維護社會公共生產和生活”,傳遞和馴化人的德性職能。[6]基于這樣的生活式德育所形成的習慣,維護著人際平等與聚集,保證人類的生存與發(fā)展。在群內存在大家較為認同的活動準則和行為標準,體現(xiàn)在集體狩獵和采集活動當中,是以血緣關系為紐帶的人與人之間關系而結成的一個整體,因此原始社會的思想道德教育是集體的、公共的、社會性的活動,也還沒有從其他的社會活動中獨立出來,在社會思想領域表現(xiàn)為對某種神秘力量的一致崇拜和信仰[7]。人與人的這種緊密的聯(lián)系結成的這種自然共同體當中,表現(xiàn)的是對氏族部落認同的原始宗教式的精神控制,是群體性的。階級社會的出現(xiàn),伴隨著階級控制和階級教育活動的出現(xiàn)。不管在奴隸社會還是在封建社會時期,在社會思想領域不存在著思想體系的明顯分化,政治社會中只存在著一套較為完備的具有明顯政治傾向性的思想體系。例如在中國封建社會時期,儒學受到統(tǒng)治者的青睞并得到一定發(fā)展,在政治生活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并轉向政治教化。中世紀時期宗教利用教義將人們的思想觀念禁錮在維護封建統(tǒng)治秩序當中,為階級統(tǒng)治服務。這一時期主要是對“主人”所代表的國家和社會認同的那一系列的思想觀念和行為方式的規(guī)訓和教化。在資本主義社會時期,資產階級為了擴大自己的影響力,宣稱教育是為了對公民進行智、體、道德教育以及宗教教育,培養(yǎng)民主、自由、平等的公民。在教育實踐中大肆宣傳他們的意識形態(tài)理論。不僅對資產階級進行階級意識的教育,并且在公民教育中體現(xiàn)了一種公民身份和國家認同教育理念。社會存在著兩大對立的政治思想理論體系,即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各自從本階級的立場出發(fā)建構的各自思想體系。在社會主義社會時期,社會思想理論界存在著多元的以理性個體的角度出發(fā),而非從階級出發(fā)的論證和闡發(fā)為社會共同體的價值理念所應實施的方案體系。思想政治教育的表現(xiàn)是以培養(yǎng)民眾對國家(國族)和社會自覺認同的理性精神為主旨的教育和引導。在實踐活動的基礎上,人在不斷的自我實現(xiàn)、解放,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和意義。根據(jù)以上分析,思想政治教育活動本質有了一個基本指向,資產階級和社會主義的思想政治教育,表示的是出于政治需要而不是生活需要。實踐性和目的性是人類存在的價值指向,社會哲學反觀人的生活總體。
3用社會哲學范式對思想政治教育本質的再思考
社會哲學在我國80年代是一個新的研究領域,尤其是南開大學哲學系對社會哲學的研究。王南湜教授提出讓定義適合于生活,用生活中已有的領會去修正定義,修正理論。基于這樣的方法,王南湜教授給社會哲學的定義是一種對社會生活的現(xiàn)實的總體性把握[8]。思想政治教育也是一項社會實踐活動,從其發(fā)展歷程看出,對思想政治教育現(xiàn)象的目的性和實踐性理解和把握需要社會哲學研究的方法和理論來把握,因此,社會哲學范式則指的是以社會哲學的研究方法和視角對思想政治教育現(xiàn)象給予總體把握或反思,在這種思維框架下對思想政治教育本質重新做思考。本質不是變化的,是最普遍、最穩(wěn)定的根本性質。因此,思想政治教育本質也是各個階段體現(xiàn)最為普遍、穩(wěn)定的最根本性質。基于這一視角對思想政治教育本質的探討是從思想政治教育的原始發(fā)生以及不同歷史時期的目的性和實踐性體現(xiàn)出發(fā)。3.1思想政治教育的實踐性:思想政治教育是人的一項實踐活動,其出發(fā)點和歸宿都是在實踐中完成的。首先,從其出發(fā)點來看,思想政治教育在實踐中進行。社會哲學是以一種總觀的態(tài)度面對現(xiàn)實生活,那么生活是人的社會活動的體現(xiàn)。從人的思想實際出發(fā),對具體的人開展教育,分析人的思想的形成、發(fā)展、嬗變等,而這些是無法離開人的實踐活動來進行的。其次,從思想政治教育的歸宿來看,思想政治教育是使人們形成好的思想,提高其思想政治素質。而這種思想政治素質則是社會需要和社會實踐活動中完成。人是未完成的存在,現(xiàn)實生活當中的人,是一個在不斷創(chuàng)造活動中自我完善,不斷追求幸福生活的人。引導人們形成正確的價值觀,去提升自己的思想意識。思想政治教育必須關涉人這一本性,找到思想政治教育與人的內在契合,才能體現(xiàn)思想政治教育的價值。思想政治教育的價值體現(xiàn)也須在實踐中去檢驗。思想政治教育要達到怎樣的效果,有沒有預期效果,只能在社會實踐中來檢驗是否有效。[10]同時,思想政治教育的實踐性隨著時代的發(fā)展也在不斷發(fā)展。隨著生產力的發(fā)展和社會的進步,人的主體意識不斷增強,思想政治教育必須相應的關照這一點。通過交往,圈中的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在一定程度上對成員生活產生影響,不管是顯性的影響還是隱性的影響,在這個過程中,人獲得自身的完整性和全面發(fā)展性。當然,思想政治教育作為一項社會實踐活動,有一定的目的性。3.2思想政治教育的目的性:思想政治教育的目的性是思想政治教育與其他教育相區(qū)別的一個方面。人的存在是個體存在和社會存在的統(tǒng)一,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人不可避免的與其他個人或群體有一定的關系,而不是孤立的、抽象的存在[11]。在這種社會環(huán)境的影響下,人作為社會活動的主體,在這種社會關系中,人需要得到認同,也需要去認同群體其他成員。在認同確證的過程中,思想和行為都會受到影響和相互教育。但是,在這種社會圈中不一定都有思想政治教育的作用,有些群體思想缺乏正確的價值取向,甚至有消極影響。社會環(huán)境對人的思想、行為的影響具有不確定性和自發(fā)性,正面影響和負面影響相伴隨。思想政治教育則是專門人員、組織有計劃地培養(yǎng)和提高人的思想政治素質為目的的實踐活動,具有一定的價值和社會發(fā)展的方向性指向。思想政治教育作為一種意識形態(tài)教育,體現(xiàn)一定階級的根本利益。思想政治教育的目的性與其他社會活動的目的是不同的,它根據(jù)一定的社會生產力、經(jīng)濟、政治發(fā)展狀況,根據(jù)統(tǒng)治階級的意識形態(tài)要求而預設的。在關照這一特殊要求的同時,人又是具有主觀能動性,思想政治教育通過人的主體選擇,把人在發(fā)展中符合社會目標的思想政治強化、形成理想信念,使之與社會發(fā)展方向保持一致,使人與社會在互動中發(fā)展。3.3思想政治教育價值觀指向性:思想政治教育不僅僅立足于現(xiàn)實,而且關照未來。思想政治教育不僅要有針對性的解決人們現(xiàn)實思想問題、實際問題,而且把人的思想長處、積極方面引導,并且發(fā)揮預防作用。對人們進行思想政治教育,引導人的思想向正確的方向發(fā)展。價值觀是關于價值的一定信念、傾向、主張和態(tài)度的基本觀點,是關于現(xiàn)實的人對全部生活實踐所產生的意義的一種評價、判斷和取舍標準的思想體系。思想政治教育不僅僅只包含思想觀念、政治觀點、道德規(guī)范等教育,還是政治價值觀、道德價值觀、文化價值觀、美學價值觀等教育。“價值觀教育對人們進行啟發(fā)和引導,促使人們形成正確的價值觀,并將其轉化為內在的自覺要求。價值觀教育是一個規(guī)范性層面上的教育,它不可避免地將特定社會的價值觀體系滲透到教育過程中,以此促使人們個體價值觀的形成和發(fā)展。”[13]也就是說思想政治教育的目的性是在調和社會價值體系與個體價值觀之間的矛盾,促進社會成員個體價值觀的發(fā)展。思想政治教育不是簡單的知識傳授,而是在實踐中根據(jù)社會發(fā)展需要,對人們思想和行為的發(fā)展進行價值體系引導。從以上幾個方面分析,思想政治教育是一種有目的性、具有超越性的社會價值觀教育,它是一定階級、政黨或集團用社會價值觀體系對社會成員施加一定影響,促使社會成員形成符合社會價值體系要求的個體價值觀的實踐活動。
作者:張應梅 單位:中國礦業(yè)大學學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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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研究的深入,事情讓人感到并不如此簡單。人們首先需要正視的問題是:哲學的本來面貌能否等同于從某一特定視角所觀察到的面貌?是否存在某種絕對優(yōu)越的觀察視角,該視角的觀察結果就等于或約等于哲學本身?如果回答是肯定的,意味著哲學的解釋視閾是封閉的、有限的和同質性的,意味著“恩格斯視角”和“青年馬克思視角”或此或彼,二者必居其一。如果回答是否定的,意味著哲學的解釋視閾應是開放的、無限的和異質性的,意味著突出恩格斯關于“哲學基本問題”的觀點不必以遮蔽馬克思的實踐觀點為代價,反過來重視馬克思的思想也不必以輕視恩格斯的思想為代價。我本人持后一種看法。我認為,恩格斯的哲學其實并不等于被“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體系所定型的那個樣子,其意蘊要比通常所估計的豐富得多。如果說上述兩種視角易于呈現(xiàn)馬恩二人的差異的話,那么一定還存在許多別的視角足以彰顯二人的一致性,而哲學的本來面貌也許正在這些異質性視角所復合出來的樣態(tài)里。
恩格斯既是哲學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又是哲學的第一個闡釋者。恩格斯系統(tǒng)建構和闡發(fā)哲學的工作主要集中在晚年,所反映的思想至少在著者本人看來應是最成熟的思想。這些思想主要體現(xiàn)在下述著作中:《反杜林論》(寫于1876年9月至1878年6月)、《自然辯證法》(寫于1873年至1883年,1885年至1886年作了個別補充)、《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寫于1886年初)。這幾部著作的時間跨度達十多年,是恩格斯50多歲到60多歲之間的作品,其中的思想保持著高度的連貫性。從這些著作中可以看出,恩格斯的哲學思想(或恩格斯所建構和闡發(fā)的哲學思想)至少可以分為兩大基本層面:元理論層面和對象理論層面。元理論層面的中軸觀點就是本文所要論述的關于“哲學終結”的思想,而對象理論層面的中軸觀點才是大家耳熟能詳?shù)挠嘘P“哲學基本問題”和辯證法的思想。對后者的理解必須以對前者的理解為前提,而在剝離了元理論的情況下去把握對象理論,只能是舍本逐末。就此而言,傳統(tǒng)的“恩格斯視角”其實只是恩格斯的對象理論視角,而不是恩格斯的元理論視角。
二、恩格斯關于“哲學終結”的命題及相關表述
恩格斯明確提出“哲學終結”這個命題,是在《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的第一部分(關于“哲學基本問題”的論述是在第二部分)。他說:“假定一切矛盾都一下子永遠消除了,那末我們就會達到所謂絕對真理,世界歷史就會終結,而歷史是一定要繼續(xù)發(fā)展下去的,雖然它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事情可做了。……這樣給哲學提出任務,無非就是要求一個哲學家完成那只有全人類在其前進的發(fā)展中才能完成的事情,那末全部以往所理解的哲學也就終結了。我們就把沿著這個途徑達不到而且對每個個別人也是達不到的‘絕對真理’撇在一邊,而沿著實證科學和利用辯證思維對這些科學成果進行概括的途徑去追求可以達到的相對真理。總之,哲學在黑格爾那里終結了:一方面,因為他在自己的體系中以最宏偉的形式概括了哲學的全部發(fā)展;另一方面,因為他(雖然是不自覺地)給我們指出了一條走出這個體系的迷宮而達到真正地切實地認識世界的道路。”(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先前那種想要在一套體系中窮盡“絕對真理”的哲學到黑格爾那里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從而辯證的實證科學得以引領。
在另外幾個地方,恩格斯雖未使用“哲學終結”的字眼,但闡述的內容是關于“哲學終結”的。他在《反杜林論》中說:“在這兩種情況下(指把歷史和自然都看作過程——引者注),現(xiàn)代唯物主義都是本質上辯證的,而且不再需要任何凌駕于其他科學之上的哲學了。一旦對每一門科學都提出了要求,要它弄清它在事物以及關于事物的知識的總聯(lián)系中的地位,關于總聯(lián)系的任何特殊科學就是多余的了。于是,在以往的全部哲學中還仍舊獨立存在的,就只有關于思維及其規(guī)律的學說——形式邏輯和辯證法。其他一切都歸到關于自然和歷史的實證科學中去了。”(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他還在《自然辯證法》中說:“自然科學家滿足于舊形而上學的殘渣,使哲學還得以茍延殘喘。只有當自然科學和歷史科學接受了辯證法的時候,一切哲學垃圾——除了關于思維的純粹理論——才會成為多余的東西,在實證科學中消失掉。”(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這兩段話的意思是:自然科學和歷史科學作為實證科學的辯證化,使得哲學(關于思維的純粹理論除外)變得多余。
上述兩方面的表述角度不同,但中心意思相同,即:哲學的終結和實證科學的興盛是相互關聯(lián)和相互對應的。具體說來,哲學之所以終結,在于它既是非實證的,又是非辯證的。非實證,意指往往以觀念中虛構的聯(lián)系代替可以觀察到的真實的聯(lián)系;非辯證,意指總想一網(wǎng)打盡“絕對真理”。哲學之所以剛好在黑格爾那里終結而不在其他地方終結,一方面是因為黑格爾將這種非實證又非辯證的“絕對真理”體系發(fā)展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以至于物極必反,另一方面是因為黑格爾在其非辯證的框架內使辯證法得到了有史以來最充分的發(fā)育,從而為實證科學的辯證化準備好了唯一正確的思維方式。與哲學的終結相對應的是實證科學地位的最大提升。實證科學早已有之,此前之所以不能代替哲學,是因為它雖是實證的,卻不是辯證的,世界的辯證聯(lián)系只得靠哲學去建立。在黑格爾時代結束時,實證科學自身開始了辯證化的過程,這就使得出現(xiàn)一種既實證又辯證的科學成為可能。如果科學既實證又辯證,那么,既不實證又不辯證的哲學顯然就是多余的,至于雖不實證卻還辯證的哲學(即作為思維學說的辯證法本身)則可以繼續(xù)保留。
可見,在恩格斯關于“哲學終結”的命題及相關表述中,其“哲學終結”觀是一種“有限終結觀”——終結那些構造自然規(guī)律體系和歷史規(guī)律體系的哲學,將它們的職權移交給辯證的實證科學,同時保留研究思維規(guī)律(形式邏輯和辯證法)的哲學。在這二者之間,恩格斯還空出了一片重要的學科領域,這就是上述引文中提到的“現(xiàn)代唯物主義”、“利用辯證思維對這些科學成果進行概括”等類似思想和活動所居留的學科領域。這些領域究竟屬于實證科學還是屬于哲學,恩格斯未加界說。
三、“哲學終結”的兩個維度——唯心主義的終結和形而上學的終結
恩格斯關于“哲學終結”的思想有著自身確定的內涵,該內涵是由兩個維度共同加以規(guī)定的,即:唯心主義的終結和形而上學的終結。唯心主義的終結所開啟的是唯物主義,形而上學的終結所開啟的是辯證法,因而這兩個維度也可以叫做唯物主義維度和辯證法維度。單就這一點而言,稱恩格斯的哲學(或恩格斯所表述的哲學)為“辯證唯物主義”不僅不錯,而且十分恰當。但問題在于,恩格斯的這兩個維度就其直接的含義來說,并不是建構新的哲學體系的維度,而是“終結哲學”的維度。如果不以“終結哲學”為前提,“辯證唯物主義”的精神實質就會被丟掉。
先看唯心主義的終結這一維度。什么是恩格斯要加以終結的唯心主義?即是:在研究自然界和人類歷史的過程中,用幻想的聯(lián)系代替真實的聯(lián)系,或者說用思辨的聯(lián)系代替實證的聯(lián)系的那種哲學。這不僅存在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的斗爭,更重要的是存在唯心主義和實證科學(亦即哲學與實證科學)的斗爭。終結唯心主義和終結哲學是一回事,終結唯心主義的目的不是要建構一套唯物主義的自然體系和歷史體系,而是要將關于自然和歷史的具體聯(lián)系交給實證科學去研究。恩格斯的口號是“從事實出發(fā)”,他說:“不論在自然科學或歷史科學的領域中,都必須從既有的事實出發(fā),因而在自然科學中必須從物質的各種實在形式和運動形式出發(fā);因此,在理論自然科學中也不能虛構一些聯(lián)系放到事實中去,而是要從事實中發(fā)現(xiàn)這些聯(lián)系,并且在發(fā)現(xiàn)了之后,要盡可能地用經(jīng)驗去證明。”(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實際上,恩格斯之所以要反對黑格爾的自然哲學,嘲笑杜林的《合理的物理和化學的新的基本定律》,就是因為他們都犯了將臆測的自然規(guī)律強加給自然界的唯心主義錯誤。因此,恩格斯在劃分唯物唯心陣營時才這樣說:“凡是斷定精神對自然界說來是本原的,從而歸根到底以某種方式承認創(chuàng)世說的人(在哲學家那里,例如在黑格爾那里,創(chuàng)世說往往采取了比在基督教那里還要混亂而荒唐的形式),組成唯心主義陣營。”(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并聲明有關用語不能在別的意義上被使用。他的意思無非是說:精神和自然界誰產生誰的問題不是一個靠思辨的玄想可以解決的問題,而是一個實證科學的問題;在這個問題上,從前的唯物主義哲學之所以具有合理性,不是因為它是哲學的緣故,而是因為它的結論接近于實證科學的結論。
接下來再看形而上學的終結這一維度。恩格斯批判形而上學的篇幅要遠遠多于批判唯心主義的篇幅。關于什么是形而上學,恩格斯說得很清楚:“把自然界的事物和過程孤立起來,撇開廣泛的總的聯(lián)系去進行考察,因此就不是把它們看做運動的東西,而是看做靜止的東西;不是看做本質上變化著的東西,而是看做永恒不變的東西;不是看做活的東西,而是看做死的東西。這種考察事物的方法被培根和洛克從自然科學中移到哲學中以后,就造成了最近幾個世紀所特有的局限性,即形而上學的思維方式。”(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這種形而上學不僅存在于自然科學中,而且也存在于歷史科學中,資產階級的理性王國設計、空想社會主義的絕對真理觀,都是其表現(xiàn)。形而上學的終結包含兩個層面:一是作為實證科學的思維方式的形而上學的終結,一是作為哲學學說的形而上學的終結。前者,實證科學本身的發(fā)展正在導致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終結。“自然科學現(xiàn)在已發(fā)展到如此程度,以致它再不能逃避辯證的綜合了。”(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馬克思揭示了人類社會的運動規(guī)律,特別是揭示了資本主義經(jīng)濟形態(tài)中的剩余價值規(guī)律,使得歷史學科也發(fā)生了辯證的革命。后者,黑格爾恢復了辯證法這一最高的思維形式,使哲學形而上學遭受了沉重打擊。只要將黑格爾的辯證法從他的僵化體系(亦即形而上學外殼)中解放出來,并置于唯物主義的基礎之上,哲學形而上學(包括費爾巴哈的形而上學)的喪鐘就會響起。需要強調的是,實證科學中形而上學的終結不僅不意味著實證科學的終結,反而意味著實證科學因辯證化而獲得新生,并且這種新生恰好又構成哲學終結的條件;至于哲學中形而上學的終結,則僅僅是哲學自身的終結。所以,形而上學的終結不管具體形式如何復雜,歸根到底仍然是哲學的終結,而不是用辯證的關于自然和歷史的哲學體系去取代形而上學的哲學體系,更不是拿這種哲學體系去替代實證科學。
將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終結看成哲學的終結的兩個維度,對于準確把握恩格斯的哲學(或恩格斯所闡發(fā)的哲學),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脫離哲學的終結來談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終結,只會導致黑格爾式的體系哲學的重建;即使這種體系既唯物又辯證,也與恩格斯的本意大相徑庭。
四、“哲學終結”的兩個領域——自然哲學的終結和歷史哲學的終結
對“哲學終結”來說,唯心主義的終結和形而上學的終結是兩種學說類型和兩種思維方式的終結,而自然哲學的終結和歷史哲學的終結則是兩大學科領域的終結。或者說,前兩種終結涉及的是“哲學終結”的內涵方面,而后兩種終結涉及的則是“哲學終結”的外延方面。這里所說的自然哲學和歷史哲學特指那種以哲學方式構造自然規(guī)律體系和歷史規(guī)律體系的學科領域,終結它們不因為別的,只因為它們是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淵藪。就此而言,自然哲學和歷史哲學的終結也可視為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終結的落實。
關于自然哲學的終結,恩格斯說:“由于這三大發(fā)現(xiàn)和自然科學的其他巨大進步,我們現(xiàn)在不僅能夠指出自然界中各個領域內的過程之間的聯(lián)系,而且總的說來也能指出各個領域之間的聯(lián)系了,這樣,我們就能夠依靠經(jīng)驗自然科學本身所提供的事實,以近乎系統(tǒng)的形式描繪出一幅自然界聯(lián)系的清晰圖畫。描繪這樣一幅總的圖畫,在以前是所謂自然哲學的任務。而自然哲學只能這樣來描繪:用理想的、幻想的聯(lián)系來代替尚未知道的現(xiàn)實的聯(lián)系,用臆想來補充缺少的事實,用純粹的想象來填補現(xiàn)實的空白。它在這樣做的時候提出了一些天才的思想,預測到了一些后來的發(fā)現(xiàn),但是也說出了十分荒唐的見解,這在當時是不可能不這樣的。今天,當人們對自然研究的結果只是辯證地即從它們自身的聯(lián)系進行考察,就可以制成一個在我們這個時代是令人滿意的‘自然體系’的時候,當這種聯(lián)系的辯證性質,甚至迫使自然哲學家的受過形而上學訓練的頭腦違背他們的意志而不得不接受的時候,自然哲學就最終被清除了。任何使它復活的企圖不僅是多余的,而且是一種退步。”(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恩格斯的意思很清楚:自然界客觀存在著一套辯證聯(lián)系的規(guī)律系統(tǒng),對自然界的正確認識無異于該系統(tǒng)的思想圖畫;描繪這一圖畫必須具備兩個要件,一是這種描繪必須是經(jīng)驗的和實證的,二是這種描繪必須是辯證的;自然科學在一定條件下可以二者兼?zhèn)洌匀徽軐W則永遠不可能具備前一個要件,因此必然被自然科學所取代。可見,恩格斯所要終結的不是某種特定的自然哲學理論,而是自然哲學這一學科。
歷史哲學的問題首先在于它的形而上學性質。資產階級的啟蒙理想標榜永恒的真理、永恒的正義、基于自然的平等和不可剝奪的人權,可是由這些華美約言換來的卻是“一幅令人極度失望的諷刺畫”。空想社會主義自命為絕對真理、理性和正義的表現(xiàn),最終也不免“陷入純粹的空想”。(注:參見《反杜林論》“引論·概論”和“社會主義·歷史”等處,《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黑格爾雖然恢復了辯證法這一最高的思維形式,但“在這里,歷史哲學、法哲學、宗教哲學等等也都是以哲學家頭腦中臆造的聯(lián)系來代替應當在中指出的現(xiàn)實的聯(lián)系,把歷史(其全部和各個部分)看做觀念的逐漸實現(xiàn),而且當然始終只是哲學家本人所喜愛的那些觀念的逐漸實現(xiàn)。”歷史哲學由此進一步暴露出了它的唯心主義性質。有鑒于此,恩格斯指出:“在這里也完全像在自然領域里一樣,應該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的聯(lián)系,從而清除這種臆造的人為的聯(lián)系;這一任務,歸根到底,就是要發(fā)現(xiàn)那些作為支配規(guī)律在人類社會的歷史上為自己開辟道路的一般運動規(guī)律。”(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馬克思的歷史觀就是對這種規(guī)律的揭示。“這種歷史觀結束了歷史領域內的哲學,正如辯證的自然觀使一切自然哲學都成為不必要的和不可能的一樣。”(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在這一嚴格的意義上,馬克思的唯物史觀、剩余價值學說、社會主義學說都不再是哲學,而是歷史領域的實證科學,或者說,它們的高明不是因為它們是一種嶄新的哲學,而是因為它們已經(jīng)跟哲學劃清了界限。當恩格斯說由于唯物史觀和剩余價值的發(fā)現(xiàn),“社會主義已經(jīng)變成了科學”時,當他將“理論的社會主義和已經(jīng)死去的哲學”對舉時,(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他的意思無非是說“社會主義已經(jīng)不再是哲學”,因為哲學“已經(jīng)死去”。
總結自然哲學和歷史哲學的終結,恩格斯認為,“現(xiàn)在無論在哪一方面,都不再是要從頭腦中想出聯(lián)系,而是要從事實中發(fā)現(xiàn)這種聯(lián)系了。這樣,對于已經(jīng)從自然界和歷史中被驅逐出去的哲學來說,要是還留下什么的話,那就只留下一個純粹思想的領域:關于思維過程本身的規(guī)律的學說,即邏輯和辯證法。”(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在恩格斯的心目中,關于自然界和歷史的哲學,不論它所試圖建構的是局域性聯(lián)系還是總體性聯(lián)系,因其不可避免的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錯誤,其使命都徹底結束了。
五、“哲學終結”的前提與限度
前已述及,恩格斯的“哲學終結”觀是有限終結觀。這種有限性主要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它以堅持思維與存在的同一性為基本前提,二是它為哲學保留了思維領域這塊地盤。這兩個方面又是密切關聯(lián)的。
跟多數(shù)哲學家一樣,恩格斯堅信“思維和存在的一致”。他說:“我們的主觀的思維和客觀的世界服從于同樣的規(guī)律,因而兩者在自己的結果中不能互相矛盾,而必須彼此一致,這個事實絕對地統(tǒng)治著我們的整個理論思維。它是我們的理論思維的不自覺的和無條件的前提。”(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他還說:“思維規(guī)律和自然規(guī)律,只要它們被正確地認識,必然是互相一致的。”(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恩格斯的意思是,客觀世界是有規(guī)律的,人的思維也是有規(guī)律的,如果被正確認識的話,二者必然是一致的。
什么是恩格斯所說的被正確認識的規(guī)律呢?這就是而且只能是辯證法的規(guī)律。在恩格斯的用法中,“辯證法”和“辯證法的規(guī)律”是不同的概念。關于“辯證法”,他有幾段經(jīng)典表述:“辯證法不過是關于自然、人類社會和思維的運動和發(fā)展的普遍規(guī)律的科學。”(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辯證法被看作關于一切運動的最普遍的規(guī)律的科學。”(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辯證法就歸結為關于外部世界和人類思維的運動的一般規(guī)律的科學”。(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關于“辯證法的規(guī)律”,也有相應的表述。“辯證法的規(guī)律是從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的歷史中抽象出來的。辯證法的規(guī)律不是別的,正是歷史發(fā)展的這兩個方面和思維本身的最一般的規(guī)律。實質上它們歸結為下面三個規(guī)律:量轉化為質和質轉化為量的規(guī)律;對立的相互滲透的規(guī)律;否定的否定的規(guī)律。”(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這兩個系列的規(guī)律(指外部世界和人類思維——引者注)在本質上是同一的,但是在表現(xiàn)上是不同的,這是因為人的頭腦可以自覺地應用這些規(guī)律,而在自然界中這些規(guī)律是不自覺地、以外部必然性的形式、在無窮無盡的表面的偶然性中為自己開辟道路的,而且到現(xiàn)在為止在人類歷史上多半也是如此。”(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恩格斯將“辯證法”和“辯證法的規(guī)律”有意加以區(qū)別,是為了說明“辯證法”是一種認識、一門科學,“辯證法的規(guī)律”則是一種客觀存在,“辯證法”是對“辯證法的規(guī)律”的反映。這種區(qū)分跟他對“主觀辯證法”(或“概念的辯證法”)和“客觀辯證法”(或“現(xiàn)實世界的辯證運動”)的區(qū)分是相聯(lián)系的。關于后一種區(qū)分,他說:“所謂客觀辯證法是支配著整個自然界的,而所謂主觀辯證法,即辯證的思維,不過是自然界中到處盛行的對立中的運動的反映而已”,(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這樣,概念的辯證法本身就變成只是現(xiàn)實世界的辯證運動的自覺的反映,從而黑格爾的辯證法就被倒轉過來了,或者寧可說,不是用頭立地而是重新用腳立地了。”(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
在這里,恩格斯沒有明確告訴我們:是否根據(jù)上述看法,研究現(xiàn)實世界的辯證運動就應該是屬于實證的自然科學和歷史科學的任務,而研究主觀辯證法的任務則繼續(xù)由哲學來承擔?但從他反復講“辯證法是科學”這一點不難看出,直接研究自然界和人類社會中的辯證法規(guī)律的那種“辯證法”,或者說“利用辯證思維對這些科學成果進行概括”的那種“辯證法”,甚至更明確地說,包括馬克思的唯物史觀、剩余價值學說和恩格斯本人的自然辯證法在內的這種“辯證法”,肯定是科學而不是哲學。那么,什么是作為哲學的辯證法呢?或者說什么是作為關于思維的純粹理論的辯證法呢?甚至更明確地說,什么是恩格斯留給哲學作為保留地的辯證法呢?恩格斯沒有講。雖然如此,他的意思卻比講出來還要清楚,那就是黑格爾的辯證法,當然是其革命的方面得到了恢復而唯心主義的裝飾被擺脫了之后的辯證法。在《反杜林論》的“引論”中,恩格斯說:“就哲學是凌駕于其他一切科學之上的特殊科學來說,黑格爾體系是哲學的最后的最完善的形式。全部哲學都隨著這個體系沒落了。但是留下了辯證的思維方式以及關于自然的、歷史的和精神的世界在產生和消失的不斷過程中無止境地運動著和轉變著的觀念。不僅哲學,而且一切科學,現(xiàn)在都必須在自己的特殊領域內揭示這個不斷的轉變過程的運動規(guī)律。而這就是黑格爾哲學留給它的繼承者的遺產。”(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更重要的是,黑格爾的辯證法一旦得到唯物主義的改造,其作為主觀辯證法跟由實證科學所揭示的客觀辯證法實際上就成了一個東西。這種情況下,當務之急就不是繼續(xù)在“主觀辯證法”即哲學方面下功夫,而是在“客觀辯證法”即科學方面下功夫,包括在“利用辯證思維對這些科學成果進行概括”方面下功夫,正如恩格斯本人在“自然辯證法”方面所示范的那樣。
作者:謝水順 單位:湖南科技學院法律系
官與民的關系是平等主體之間的合同法律關系
在古代,官(府)是統(tǒng)治者、掌權者,民是被統(tǒng)治者、無權者,官與民的關系一般表現(xiàn)為掌權者對無權者的壓迫和剝削關系。但關于國家與個人之間的關系即官(官府)與民之間的關系,我國古代思想家論及很少,周秦漢唐的輿論,總是把官吏說成是役民者,并喻之為民之父母,是牧養(yǎng)百姓的人,因此,州郡官長稱“牧守”、“牧伯”、“牧宰”。所以,中國歷史上,都是把官吏看成是役民者,并自喻為人民的父母,是放牧人民的人。而處于唐代的柳宗元卻已經(jīng)有了自己比較獨到的見解。早年在長安之時,他就借友人之口說出:“夫為吏者,人役也。役于人而食其力。”(《送寧國范明府詩序》)他到永州后對這一思想理念進行了進一步地發(fā)揮,鮮明地提出了“吏為民役”的著名論斷:“凡吏于土者,若知其職乎?蓋民之役,非以役民而已也。凡民之食于土者,出其十一庸乎吏,使司平于我也。今受其直怠其事者,天下皆然。豈惟怠之,又從而盜之。向使庸一夫于家,受若直,怠若事,又盜若貨器,則必甚怒而黜罰之矣。以今天下多類此,而民莫敢肆其怒與黜罰何哉?勢不同也。勢不同而理同,如吾民何?有達于理者,得不恐而畏乎!”(《送薛存義之任序》)他認為官吏是民眾雇傭的,民眾所承擔的賦稅就是給他們的酬勞。他認為民眾雇傭的官吏是執(zhí)行“司平于我”職能的,對官吏任免、賞罰的權力應在民眾手中,就像雇傭傭人一樣。由此得出了一個結論:官府(官吏)與民眾之間的關系是一種雇傭合同關系,也就是民庸其吏、吏為民役的關系。官吏靠百姓供養(yǎng),百姓是官吏的衣食父母。這是從合同關系上論證百姓是雇主、官吏是仆役。官是老百姓花錢雇來為自己做事的仆役,百姓是主人,官是百姓的“公仆”,而非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官府(官吏)的職責就是維護社會的公平和安定。所以,官(官府)與民之間就是一種雇傭關系,也就是受雇人與雇傭人約定,由受雇人為雇傭人提供勞務,雇傭人支付報酬(包括服務和勞務)而發(fā)生的社會關系,這是一種雇傭關系當事人間的協(xié)議關系,是一種平等的合同法律關系,故具有平等性。顯然,他倡導的是一種官民法律地位平等的思想。在官(官府)與民的雇傭合同中,其基本內容就是民養(yǎng)活官,官受雇于民,官就得竭心盡力地為百姓服役來換取俸祿,為民服務,而不能奴役百姓。官吏是人民通過雇傭合同關系用錢雇傭來辦事的。“凡民之食于土者,出其十一傭乎吏。”(《送薛存義之任序》)百姓從勞動收入中拿出十分之一的份額來交納賦稅,用作官吏的俸錢。他認為,自古以來,民都是最可憐的弱勢人群,但一代又一代的仆人(官或官府)受了主人(民)的雇請,不僅心安理得地拿著主人的工錢,而且還隨意消極怠工,甚至隨便偷盜主人的財物,而主人對此除了徒嘆奈何,竟別無辦法。結果,仆人富了,主人窮了;仆人乘轎,主人抬轎;仆人食肉,主人吃糠;仆人坐堂,主人跪地等現(xiàn)象成常態(tài)。[4]官(官府)總是對老百姓巧取豪奪,處處為自己謀算,見風使舵,專橫跋扈,肆無忌憚。所以,民的義務就是拿出十分之一的勞動成果來雇傭官吏,養(yǎng)活官吏,為自己服務。因為官(官府)向來都是強勢群體,故在設定權利與義務時,應加重官(官府)的義務,所以,柳宗元對“民之役”提出了政治上經(jīng)濟上等各方面的具體要求,也就是官(官府)應盡如下義務:第一要司法公正,不徇私枉法。“訟者平。”(《送薛存義序》)第二要稅賦合理,均平賦稅。“賦者均。”(《送薛存義序》)“定經(jīng)界,核名實。”(《答元饒州論證理書》)第三要保護弱者,營造良好民風。“老弱無懷詐暴憎。”(《送薛存義序》)第四要除暴安良,維護社會穩(wěn)定。“知恐而畏也審矣。”(《送薛存義序》)第五要秉公辦事,不弄虛作假。“不虛取直。”(《送薛存義序》)第六要甘于清貧,忍辱負重,不與民爭利。“吾賤且辱,不得與考績幽明之說。”(《送薛存義序》)第七要真心為國薦才。“夫天下之道,理安,斯得人者也;使賢者居上,不肖者居下,而后可以理安。”(《封建論》)第八要不怠不貪,不。“吏不可受其直,怠若事,又盜若器。”(《送薛存義序》)等等。[4]柳宗元認為,在官(官府)與民的雇傭合同關系中,雇主(雇傭人)可以根據(jù)雇傭合同而雇用受雇人,也可以因雇傭關系的解除罷免、處罰受雇人。
婚姻法律關系
屬于士族大姓,與他是名副其實的門當戶對。但被貶永州后,他身為“僇人”,在婚姻問題上,仍然未能擺脫封建等級制度的束縛。他曾哀嘆柳氏家族“但見禍謫,未聞昌延”,他終究還是“吏”,六品官,受封建等級的制約,續(xù)娶要考慮門當戶對。然而,“荒隅中少士人,無與為婚,世亦不肯與罪大者親呢”(《寄許京兆孟容書》)。當?shù)氐氖斯倏N紳人家都不愿把女兒嫁給他,即使遇到適合的女子,誰又愿意與負罪的欽犯結親?再者,柳宗元祖上身份顯赫,在永州這個地方,當然沒有和他門當戶對的人家。受孟子“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影響,子嗣問題一直困擾著他。柳在永州曾同馬雷五姨母共同生活,由于屬非“士人女”,所以沒有正娶為妻。他不能結婚,只能與女子同居,女子則無妻子之名,可以同居,可以生兒育女。如果結婚,就觸犯唐朝的婚姻法即《戶婚律》,就要判刑。所以,柳的事實婚姻,囿于當時的等級觀念沒有公開。
隨著研究的深入,事情讓人感到并不如此簡單。人們首先需要正視的問題是:哲學的本來面貌能否等同于從某一特定視角所觀察到的面貌?是否存在某種絕對優(yōu)越的觀察視角,該視角的觀察結果就等于或約等于哲學本身?如果回答是肯定的,意味著哲學的解釋視閾是封閉的、有限的和同質性的,意味著“恩格斯視角”和“青年馬克思視角”或此或彼,二者必居其一。如果回答是否定的,意味著哲學的解釋視閾應是開放的、無限的和異質性的,意味著突出恩格斯關于“哲學基本問題”的觀點不必以遮蔽馬克思的實踐觀點為代價,反過來重視馬克思的思想也不必以輕視恩格斯的思想為代價。我本人持后一種看法。我認為,恩格斯的哲學其實并不等于被“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體系所定型的那個樣子,其意蘊要比通常所估計的豐富得多。如果說上述兩種視角易于呈現(xiàn)馬恩二人的差異的話,那么一定還存在許多別的視角足以彰顯二人的一致性,而哲學的本來面貌也許正在這些異質性視角所復合出來的樣態(tài)里。
恩格斯既是哲學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又是哲學的第一個闡釋者。恩格斯系統(tǒng)建構和闡發(fā)哲學的工作主要集中在晚年,所反映的思想至少在著者本人看來應是最成熟的思想。這些思想主要體現(xiàn)在下述著作中:《反杜林論》(寫于1876年9月至1878年6月)、《自然辯證法》(寫于1873年至1883年,1885年至1886年作了個別補充)、《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寫于1886年初)。這幾部著作的時間跨度達十多年,是恩格斯50多歲到60多歲之間的作品,其中的思想保持著高度的連貫性。從這些著作中可以看出,恩格斯的哲學思想(或恩格斯所建構和闡發(fā)的哲學思想)至少可以分為兩大基本層面:元理論層面和對象理論層面。元理論層面的中軸觀點就是本文所要論述的關于“哲學終結”的思想,而對象理論層面的中軸觀點才是大家耳熟能詳?shù)挠嘘P“哲學基本問題”和辯證法的思想。對后者的理解必須以對前者的理解為前提,而在剝離了元理論的情況下去把握對象理論,只能是舍本逐末。就此而言,傳統(tǒng)的“恩格斯視角”其實只是恩格斯的對象理論視角,而不是恩格斯的元理論視角。
二、恩格斯關于“哲學終結”的命題及相關表述
恩格斯明確提出“哲學終結”這個命題,是在《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的第一部分(關于“哲學基本問題”的論述是在第二部分)。他說:“假定一切矛盾都一下子永遠消除了,那末我們就會達到所謂絕對真理,世界歷史就會終結,而歷史是一定要繼續(xù)發(fā)展下去的,雖然它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事情可做了。……這樣給哲學提出任務,無非就是要求一個哲學家完成那只有全人類在其前進的發(fā)展中才能完成的事情,那末全部以往所理解的哲學也就終結了。我們就把沿著這個途徑達不到而且對每個個別人也是達不到的‘絕對真理’撇在一邊,而沿著實證科學和利用辯證思維對這些科學成果進行概括的途徑去追求可以達到的相對真理。總之,哲學在黑格爾那里終結了:一方面,因為他在自己的體系中以最宏偉的形式概括了哲學的全部發(fā)展;另一方面,因為他(雖然是不自覺地)給我們指出了一條走出這個體系的迷宮而達到真正地切實地認識世界的道路。”(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先前那種想要在一套體系中窮盡“絕對真理”的哲學到黑格爾那里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從而辯證的實證科學得以引領。
在另外幾個地方,恩格斯雖未使用“哲學終結”的字眼,但闡述的內容是關于“哲學終結”的。他在《反杜林論》中說:“在這兩種情況下(指把歷史和自然都看作過程——引者注),現(xiàn)代唯物主義都是本質上辯證的,而且不再需要任何凌駕于其他科學之上的哲學了。一旦對每一門科學都提出了要求,要它弄清它在事物以及關于事物的知識的總聯(lián)系中的地位,關于總聯(lián)系的任何特殊科學就是多余的了。于是,在以往的全部哲學中還仍舊獨立存在的,就只有關于思維及其規(guī)律的學說——形式邏輯和辯證法。其他一切都歸到關于自然和歷史的實證科學中去了。”(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他還在《自然辯證法》中說:“自然科學家滿足于舊形而上學的殘渣,使哲學還得以茍延殘喘。只有當自然科學和歷史科學接受了辯證法的時候,一切哲學垃圾——除了關于思維的純粹理論——才會成為多余的東西,在實證科學中消失掉。”(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這兩段話的意思是:自然科學和歷史科學作為實證科學的辯證
化,使得哲學(關于思維的純粹理論除外)變得多余。
上述兩方面的表述角度不同,但中心意思相同,即:哲學的終結和實證科學的興盛是相互關聯(lián)和相互對應的。具體說來,哲學之所以終結,在于它既是非實證的,又是非辯證的。非實證,意指往往以觀念中虛構的聯(lián)系代替可以觀察到的真實的聯(lián)系;非辯證,意指總想一網(wǎng)打盡“絕對真理”。哲學之所以剛好在黑格爾那里終結而不在其他地方終結,一方面是因為黑格爾將這種非實證又非辯證的“絕對真理”體系發(fā)展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以至于物極必反,另一方面是因為黑格爾在其非辯證的框架內使辯證法得到了有史以來最充分的發(fā)育,從而為實證科學的辯證化準備好了唯一正確的思維方式。與哲學的終結相對應的是實證科學地位的最大提升。實證科學早已有之,此前之所以不能代替哲學,是因為它雖是實證的,卻不是辯證的,世界的辯證聯(lián)系只得靠哲學去建立。在黑格爾時代結束時,實證科學自身開始了辯證化的過程,這就使得出現(xiàn)一種既實證又辯證的科學成為可能。如果科學既實證又辯證,那么,既不實證又不辯證的哲學顯然就是多余的,至于雖不實證卻還辯證的哲學(即作為思維學說的辯證法本身)則可以繼續(xù)保留。
可見,在恩格斯關于“哲學終結”的命題及相關表述中,其“哲學終結”觀是一種“有限終結觀”——終結那些構造自然規(guī)律體系和歷史規(guī)律體系的哲學,將它們的職權移交給辯證的實證科學,同時保留研究思維規(guī)律(形式邏輯和辯證法)的哲學。在這二者之間,恩格斯還空出了一片重要的學科領域,這就是上述引文中提到的“現(xiàn)代唯物主義”、“利用辯證思維對這些科學成果進行概括”等類似思想和活動所居留的學科領域。這些領域究竟屬于實證科學還是屬于哲學,恩格斯未加界說。
三、“哲學終結”的兩個維度——唯心主義的終結和形而上學的終結
恩格斯關于“哲學終結”的思想有著自身確定的內涵,該內涵是由兩個維度共同加以規(guī)定的,即:唯心主義的終結和形而上學的終結。唯心主義的終結所開啟的是唯物主義,形而上學的終結所開啟的是辯證法,因而這兩個維度也可以叫做唯物主義維度和辯證法維度。單就這一點而言,稱恩格斯的哲學(或恩格斯所表述的哲學)為“辯證唯物主義”不僅不錯,而且十分恰當。但問題在于,恩格斯的這兩個維度就其直接的含義來說,并不是建構新的哲學體系的維度,而是“終結哲學”的維度。如果不以“終結哲學”為前提,“辯證唯物主義”的精神實質就會被丟掉。
先看唯心主義的終結這一維度。什么是恩格斯要加以終結的唯心主義?即是:在研究自然界和人類歷史的過程中,用幻想的聯(lián)系代替真實的聯(lián)系,或者說用思辨的聯(lián)系代替實證的聯(lián)系的那種哲學。這不僅存在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的斗爭,更重要的是存在唯心主義和實證科學(亦即哲學與實證科學)的斗爭。終結唯心主義和終結哲學是一回事,終結唯心主義的目的不是要建構一套唯物主義的自然體系和歷史體系,而是要將關于自然和歷史的具體聯(lián)系交給實證科學去研究。恩格斯的口號是“從事實出發(fā)”,他說:“不論在自然科學或歷史科學的領域中,都必須從既有的事實出發(fā),因而在自然科學中必須從物質的各種實在形式和運動形式出發(fā);因此,在理論自然科學中也不能虛構一些聯(lián)系放到事實中去,而是要從事實中發(fā)現(xiàn)這些聯(lián)系,并且在發(fā)現(xiàn)了之后,要盡可能地用經(jīng)驗去證明。”(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實際上,恩格斯之所以要反對黑格爾的自然哲學,嘲笑杜林的《合理的物理和化學的新的基本定律》,就是因為他們都犯了將臆測的自然規(guī)律強加給自然界的唯心主義錯誤。因此,恩格斯在劃分唯物唯心陣營時才這樣說:“凡是斷定精神對自然界說來是本原的,從而歸根到底以某種方式承認創(chuàng)世說的人(在哲學家那里,例如在黑格爾那里,創(chuàng)世說往往采取了比在基督教那里還要混亂而荒唐的形式),組成唯心主義陣營。”(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并聲明有關用語不能在別的意義上被使用。他的意思無非是說:精神和自然界誰產生誰的問題不是一個靠思辨的玄想可以解決的問題,而是一個實證科學的問題;在這個問題上,從前的唯物主義哲學之所以具有合理性,不是因為它是哲學的緣故,而是因為它的結論接近于實證科學的結論。
接下來再看形而上學的終結這一維度。恩格斯批判形而上學的篇幅要遠遠多于批判唯心主義的篇幅。關于什么是形而上學,恩格斯說得很清楚:“把自然界的事物和過程孤立起來,撇開廣泛的總的聯(lián)系去進行考察,因此就不是把它們看做運動的東西,而是看做靜止的東西;不是看做本質上變化著的東西,而是看做永恒不變的東西;不是看做活的東西,而是看做死的東西。這種考察事物的方法被培根和洛克從自然科學中移到哲學中以后,就造成了最近幾個世紀所特有的局限性,即形而上學的思維方式。”(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這種形而上學不僅存在于自然科學中,而且也存在于歷史科學中,資產階級的理性王國設計、空想社會主義的絕對真理觀,都是其表現(xiàn)。形而上學的終結包含兩個層面:一是作為實證科學的思維方式的形而上學的終結,一是作為哲學學說的形而上學的終結。前者,實證科學本身的發(fā)展正在導致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終結。“自然科學現(xiàn)在已發(fā)展到如此程度,以致它再不能 逃避辯證的綜合了。”(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馬克思揭示了人類社會的運動規(guī)律,特別是揭示了資本主義經(jīng)濟形態(tài)中的剩余價值規(guī)律,使得歷史學科也發(fā)生了辯證的革命。后者,黑格爾恢復了辯證法這一最高的思維形式,使哲學形而上學遭受了沉重打擊。只要將黑格爾的辯證法從他的僵化體系(亦即形而上學外殼)中解放出來,并置于唯物主義的基礎之上,哲學形而上學(包括費爾巴哈的形而上學)的喪鐘就會響起。需要強調的是,實證科學中形而上學的終結不僅不意味著實證科學的終結,反而意味著實證科學因辯證化而獲得新生,并且這種新生恰好又構成哲學終結的條件;至于哲學中形而上學的終結,則僅僅是哲學自身的終結。所以,形而上學的終結不管具體形式如何復雜,歸根到底仍然是哲學的終結,而不是用辯證的關于自然和歷史的哲學體系去取代形而上學的哲學體系,更不是拿這種哲學體系去替代實證科學。
將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終結看成哲學的終結的兩個維度,對于準確把握恩格斯的哲學(或恩格斯所闡發(fā)的哲學),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脫離哲學的終結來談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終結,只會導致黑格爾式的體系哲學的重建;即使這種體系既唯物又辯證,也與恩格斯的本意大相徑庭。
四、“哲學終結”的兩個領域——自然哲學的終結和歷史哲學的終結
對“哲學終結”來說,唯心主義的終結和形而上學的終結是兩種學說類型和兩種思維方式的終結,而自然哲學的終結和歷史哲學的終結則是兩大學科領域的終結。或者說,前兩種終結涉及的是“哲學終結”的內涵方面,而后兩種終結涉及的則是“哲學終結”的外延方面。這里所說的自然哲學和歷史哲學特指那種以哲學方式構造自然規(guī)律體系和歷史規(guī)律體系的學科領域,終結它們不因為別的,只因為它們是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淵藪。就此而言,自然哲學和歷史哲學的終結也可視為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終結的落實。
關于自然哲學的終結,恩格斯說:“由于這三大發(fā)現(xiàn)和自然科學的其他巨大進步,我們現(xiàn)在不僅能夠指出自然界中各個領域內的過程之間的聯(lián)系,而且總的說來也能指出各個領域之間的聯(lián)系了,這樣,我們就能夠依靠經(jīng)驗自然科學本身所提供的事實,以近乎系統(tǒng)的形式描繪出一幅自然界聯(lián)系的清晰圖畫。描繪這樣一幅總的圖畫,在以前是所謂自然哲學的任務。而自然哲學只能這樣來描繪:用理想的、幻想的聯(lián)系來代替尚未知道的現(xiàn)實的聯(lián)系,用臆想來補充缺少的事實,用純粹的想象來填補現(xiàn)實的空白。它在這樣做的時候提出了一些天才的思想,預測到了一些后來的發(fā)現(xiàn),但是也說出了十分荒唐的見解,這在當時是不可能不這樣的。今天,當人們對自然研究的結果只是辯證地即從它們自身的聯(lián)系進行考察,就可以制成一個在我們這個時代是令人滿意的‘自然體系’的時候,當這種聯(lián)系的辯證性質,甚至迫使自然哲學家的受過形而上學訓練的頭腦違背他們的意志而不得不接受的時候,自然哲學就最終被清除了。任何使它復活的企圖不僅是多余的,而且是一種退步。”(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恩格斯的意思很清楚:自然界客觀存在著一套辯證聯(lián)系的規(guī)律系統(tǒng),對自然界的正確認識無異于該系統(tǒng)的思想圖畫;描繪這一圖畫必須具備兩個要件,一是這種描繪必須是經(jīng)驗的和實證的,二是這種描繪必須是辯證的;自然科學在一定條件下可以二者兼?zhèn)洌匀徽軐W則永遠不可能具備前一個要件,因此必然被自然科學所取代。可見,恩格斯所要終結的不是某種特定的自然哲學理論,而是自然哲學這一學科。
歷史哲學的問題首先在于它的形而上學性質。資產階級的啟蒙理想標榜永恒的真理、永恒的正義、基于自然的平等和不可剝奪的人權,可是由這些華美約言換來的卻是“一幅令人極度失望的諷刺畫”。空想社會主義自命為絕對真理、理性和正義的表現(xiàn),最終也不免“陷入純粹的空想”。(注:參見《反杜林論》“引論·概論”和“社會主義·歷史”等處,《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黑格爾雖然恢復了辯證法這一最高的思維形式,但“在這里,歷史哲學、法哲學、宗教哲學等等也都是以哲學家頭腦中臆造的聯(lián)系來代替應當在中指出的現(xiàn)實的聯(lián)系,把歷史(其全部和各個部分)看做觀念的逐漸實現(xiàn),而且當然始終只是哲學家本人所喜愛的那些觀念的逐漸實現(xiàn)。”歷史哲學由此進一步暴露出了它的唯心主義性質。有鑒于此,恩格斯指出:“在這里也完全像在自然領域里一樣,應該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的聯(lián)系,從而清除這種臆造的人為的聯(lián)系;這一任務,歸根到底,就是要發(fā)現(xiàn)那些作為支配規(guī)律在人類社會的歷史上為自己開辟道路的一般運動規(guī)律。”(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馬克思的歷史觀就是對這種規(guī)律的揭示。“這種歷史觀結束了歷史領域內的哲學,正如辯證的自然觀使一切自然哲學都成為不必要的和不可能的一樣。”(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在這一嚴格的意義上,馬克思的唯物史觀、剩余價值學說、社會主義學說都不再是哲學,而是歷史領域的實證科學,或者說,它們的高明不是因為它們是一種嶄新的哲學,而是因為它們已經(jīng)跟哲學劃清了界限。當恩格斯說由于唯物史觀和剩余價值的發(fā)現(xiàn),“社會主義已經(jīng)變成了科學”時,當他將“理論的社會主義和已經(jīng)死去的哲學”對舉時,(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他的意思無非是說“社會主義已經(jīng)不再是哲學”,因為哲學“已經(jīng)死去”。
總結自然哲學和歷史哲學的終結,恩格斯認為,“現(xiàn)在無論在哪一方面,都不再是要從頭腦中想出聯(lián)系,而是要從事實中發(fā)現(xiàn)這種聯(lián)系了。這樣,對于已經(jīng)從自然界和歷史中被驅逐出去的哲學來說,要是還留下什么的話,那就只留下一個純粹思想的領域:關于思維過程本身的規(guī)律的學說,即邏輯和辯證法。”(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在恩格斯的心目中,關于自然界和歷史的哲學,不論它所試圖建構的是局域性聯(lián)系還是總體性聯(lián)系,因其不可避免的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錯誤,其使命都徹底結束了。
五、“哲學終結”的前提與限度
前已述及,恩格斯的“哲學終結”觀是有限終結觀。這種有限性主要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它以堅持思維與存在的同一性為基本前提,二是它為哲學保留了思維領域這塊地盤。這兩個方面又是密切關聯(lián)的。
跟多數(shù)哲學家一樣,恩格斯堅信“思維和存在的一致”。他說:“我們的主觀的思維和客觀的世界服從于同樣的規(guī)律,因而兩者在自己的結果中不能互相矛盾,而必須彼此一致,這個事實絕對地統(tǒng)治著我們的整個理論思維。它是我們的理論思維的不自覺的和無條件的前提。”(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他還說:“思維規(guī)律和自然規(guī)律,只要它們被正確地認識,必然是互相一致的。”(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恩格斯的意思是,客觀世界是有規(guī)律的,人的思維也是有規(guī)律的,如果被正確認識的話,二者必然是一致的。
什么是恩格斯所說的被正確認識的規(guī)律呢?這就是而且只能是辯證法的規(guī)律。在恩格斯的用法中,“辯證法”和“辯證法的規(guī)律”是不同的概念。關于“辯證法”,他有幾段經(jīng)典表述:“辯證法不過是關于自然、人類社會和思維的運動和發(fā)展的普遍規(guī)律的科學。”(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辯證法被看作關于一切運動的最普遍的規(guī)律的科學。”(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辯證法就歸結為關于外部世界和人類思維的運動的一般規(guī)律的科學”。(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關于“辯證法的規(guī)律”,也有相應的表述。“辯證法的規(guī)律是從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的歷史中抽象出來的。辯證法的規(guī)律不是別的,正是歷史發(fā)展的這兩個方面和思維本身的最一般的規(guī)律。實質上它們歸結為下面三個規(guī)律:量轉化為質和質轉化為量的規(guī)律;對立的相互滲透的規(guī)律;否定的否定的規(guī)律。”(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這兩個系列的規(guī)律(指外部世界和人類思維——引者注)在本質上是同一的,但是在表現(xiàn)上是不同的,這是因為人的頭腦可以自覺地應用這些規(guī)律,而在自然界中這些規(guī)律是不自覺地、以外部必然性的形式、在無窮無盡的表面的偶然性中為自己開辟道路的,而且到現(xiàn)在為止在人類歷史上多半也是如此。”(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恩格斯將“辯證法”和“辯證法的規(guī)律”有意加以區(qū)別,是為了說明“辯證法”是一種認識、一門科學,“辯證法的規(guī)律”則是一種客觀存在,“辯證法”是對“辯證法的規(guī)律”的反映。這種區(qū)分跟他對“主觀辯證法”(或“概念的辯證法”)和“客觀辯證法”(或“現(xiàn)實世界的辯證運動”)的區(qū)分是相聯(lián)系的。關于后一種區(qū)分,他說:“所謂客觀辯證法是支配著整個自然界的,而所謂主觀辯證法,即辯證的思維,不過是自然界中到處盛行的對立中的運動的反映而已”,(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這樣,概念的辯證法本身就變成只是現(xiàn)實世界的辯證運動的自覺的反映,從而黑格爾的辯證法就被倒轉過來了,或者寧可說,不是用頭立地而是重新用腳立地了。”(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
在這里,恩格斯沒有明確告訴我們:是否根據(jù)上述看法,研究現(xiàn)實世界的辯證運動就應該是屬于實證的自然科學和歷史科學的任務,而研究主觀辯證法的任務則繼續(xù)由哲學來承擔?但從他反復講“辯證法是科學”這一點不難看出,直接研究自然界和人類社會 中的辯證法規(guī)律的那種“辯證法”,或者說“利用辯證思維對這些科學成果進行概括”的那種“辯證法”,甚至更明確地說,包括馬克思的唯物史觀、剩余價值學說和恩格斯本人的自然辯證法在內的這種“辯證法”,肯定是科學而不是哲學。那么,什么是作為哲學的辯證法呢?或者說什么是作為關于思維的純粹理論的辯證法呢?甚至更明確地說,什么是恩格斯留給哲學作為保留地的辯證法呢?恩格斯沒有講。雖然如此,他的意思卻比講出來還要清楚,那就是黑格爾的辯證法,當然是其革命的方面得到了恢復而唯心主義的裝飾被擺脫了之后的辯證法。在《反杜林論》的“引論”中,恩格斯說:“就哲學是凌駕于其他一切科學之上的特殊科學來說,黑格爾體系是哲學的最后的最完善的形式。全部哲學都隨著這個體系沒落了。但是留下了辯證的思維方式以及關于自然的、歷史的和精神的世界在產生和消失的不斷過程中無止境地運動著和轉變著的觀念。不僅哲學,而且一切科學,現(xiàn)在都必須在自己的特殊領域內揭示這個不斷的轉變過程的運動規(guī)律。而這就是黑格爾哲學留給它的繼承者的遺產。”(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更重要的是,黑格爾的辯證法一旦得到唯物主義的改造,其作為主觀辯證法跟由實證科學所揭示的客觀辯證法實際上就成了一個東西。這種情況下,當務之急就不是繼續(xù)在“主觀辯證法”即哲學方面下功夫,而是在“客觀辯證法”即科學方面下功夫,包括在“利用辯證思維對這些科學成果進行概括”方面下功夫,正如恩格斯本人在“自然辯證法”方面所示范的那樣。